夏晨曦舉起一張信紙:“這封日期是一年前的,你倆天天坐一起,一年了你都來不及給她?”她慘然大笑,抓起一把信紙信封丟給白洛洛:“洛洛你也來看看吧,都是你的愛慕者們給你的情書!我猜你都沒見過吧?都被他攔下了!”
白洛洛大吃一驚,仔細看看確實都沒有見過,然而心底深處卻涌出一股難言的曖昧甜蜜——他為什么要攔下別人給自己的情書?
夏晨曦絕望地大叫:“說啊唐笙,為什么???你是怕別人把她追走,她就不愛你了嗎?”
唐笙被她一語道破心事,深深地低下了頭,任憑他何等能言善辯也說不出來話了。
白洛洛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又是甜,又是痛——十六年的生命里,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甜和痛。
夏晨曦抹干眼淚,轉而對白洛洛說:“洛洛,我想清楚了,我不怪你。我一直知道你喜歡他,你從小就喜歡他,你本來也沒什么錯,錯的是姓唐的三心二意,既得隴又望蜀。史老師剛才一直問我們到什么地步了,我寧可讓她叫家長來也沒告訴她,現(xiàn)在我告訴你吧?!?nbsp;
她慢慢走到白洛洛面前,一如初見時那樣親親熱熱地攬住白洛洛的肩頭,在她耳邊輕聲細語道:“我跟他……”
白洛洛渾身劇震,不可置信地看向她,又看看唐笙:“你們……你們……你們……”
唐笙深深埋著頭,誰都不敢看一眼。
夏晨曦卻繼續(xù)低語道:“明白了吧,我這輩子都是他的人了。我知道你倆現(xiàn)在兩情相悅,可是洛洛,你忍心我這樣子被他甩了嗎?”
白洛洛胸中翻江倒海,一陣緊似一陣,急急說一聲“對不起”后,捂著嘴巴就往洗手間跑。一路跌跌撞撞,腿腳到底慢了些,還在洗手間門口時就忍不住了。好巧不巧,一個男生剛好從男廁里出來。白洛洛同學“哇”的一聲,竟然都吐到了人家身上。
盡管她中午都沒吃什么東西,消化物的味道仍然酸腐難當。她驚恐萬分,沖上去給對方一通亂擦:“對不起啊,同學!太對不起了!我賠你這件衣服好嗎?”
那男生身材高大,只擺擺手道:“沒事沒事,衣服罷了。你是不是胃里不舒服?要去看醫(yī)生啊?!?nbsp;
驚痛之下的白洛洛驟得陌生人關懷,真不知委屈得怎樣還好,一邊流淚道:“沒事的,我沒事的,我一定會好起來。同學我記你一個電話吧,我一定要賠你這件衣服?!?nbsp;
那男生卻“呵呵”笑道:“其實我認識你,你叫白洛洛是吧?”
白洛洛詫異地點點頭。
男生微微漲紅了臉:“那個,我認識你很久了……一直想跟你做個朋友……”
白洛洛哪來心情應付表白者。她翻了翻口袋:“這是五百塊,買你這件衣服應該夠了,不夠的話你再去找我要。我先走了,再見?!?nbsp;
白秉澄的車遠遠等著她,蘭芝一見她就捂住了鼻子:“老天爺,你手里抓的那是什么?太臭了?!?nbsp;
白洛洛一愣。
原來那只墨綠色的手帕早被她在情急之下用來擦嘔吐物了,擦完還不知道扔,一直抓到現(xiàn)在。
她狠狠地把手帕丟進垃圾桶,連同那兩個人,那一段過往也一并丟了進去——無論唐笙還是夏晨曦,她誰都不再搭理了,她跟史老師申請換座位。對于他們這樣的種子選手史老師向來有求必應,第二天她就坐到了王璇身邊。
唐笙旁邊新?lián)Q來一個相貌學習都平平無奇的木訥女生,兩人完全沒有共同語言,唐笙一張貧嘴徹底失去用武之地。對此史老師和夏晨曦都非常滿意。
文理科分班考試在即,白洛洛天天都在教室自習到很晚。這天白秉澄沒有來接她,她要自己騎車回家。
隆冬夜晚的校園里早已一片寂靜,天空中飄起小雪,在路燈斜斜的光圈下紛紛揚揚,閃閃亮亮,空氣甘洌而純凈。
白洛洛深深吸一口氣。
一扭頭卻見車棚一角黑乎乎的一團,細細分辨是兩個人。
年輕的戀人緊緊擁吻,雪花已在他們身上積了薄薄的一層,天地之間除了那個吻好像再也沒有別的存在。
白洛洛靜靜地看著他們。
其實自己從頭到尾都是那個局外人,那還糾結什么呢,多可笑啊。
分班考試成績公布,白洛洛毫無懸念地還是全班第一,數(shù)學成績竟然是滿分。考試卷子又干凈又清秀,連一筆涂抹勾畫的地方都沒有。王璇終于忍不住長嘆一聲:“洛洛啊,你相信我,你值得一個更好的,好一萬倍的?!?nbsp;
白洛洛茫然道:“什么?”
王璇卻道:“你這成績肯定是要報理科的吧?我估計你到時候都用不著高考就能直接被保送了?!?nbsp;
白洛洛不語,半晌道:“還沒定,文科我也蠻喜歡的?!?nbsp;
兩天之后白洛洛在史老師辦公室看到了志愿填報結果,唐笙和夏晨曦都報了理科。白洛洛毫不猶豫,刷刷幾筆在自己的填報單上寫下“文科”二字。
史老師拉住她的手,真是氣不打一處來:“你說你這孩子,一輩子的事這么草率,你是在跟老師賭氣嗎?”
白洛洛顫聲道:“史老師,我知道您是為我好,您其實什么都知道,就別再難為我了。正因為是一輩子的事所以我也不想難為別人?!?nbsp;
她覺得自己真是世上最悲情的人,連眼淚都流不出來了。
其實若干年后想起來,讀書生涯才是最最輕松簡單的生活。每天只要讀書寫字考試就能完成任務,并且只要你付出就一定會有收獲,完全沒有風險可言。至于別的東西,她求仁得仁,又有什么好遺憾的。
轉年冬去春來時她才漸漸覺得好過了一點兒。這血肉橫飛的青春歲月,誰能沒有個把無疾而終的初戀呢。
誰知初戀卻不肯輕易放過她。
這天做完課間操,有人隔著老遠叫住了她:“白洛洛。”
這聲音就是研磨成灰她都認得。她揚起一張笑臉,轉身道:“唐笙,你好?!?nbsp;
唐笙微微有一點兒不自在:“那個,你現(xiàn)在有空嗎?能一起走走嗎?”
白洛洛道:“對不起啊,我現(xiàn)在沒空。”
唐笙失望極了:“啊……那,那算了……”
17歲的唐笙也躥了個子,只不過還是一如既往的瘦,離去時的背影看上去那樣蕭索而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