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不遲》的來歷
認識尼若,得緣于拙作《藏婚》,那時的她和很多讀者一樣,天天追著我更新,她說我的小說吸引她的不是故事本身,而是“西藏”二字,因為她和她愛人都在西藏生活過。
最初我以為他們夫婦曾經(jīng)援過藏,直到有一天,她說了她的職業(yè)是醫(yī)生,她的愛人是個攝影師,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在了。西藏是她這輩子永遠忘不了的地方。
尼若的故事觸動了我,不是因為他們的愛情有多轟轟烈烈,而是男主人公的職業(yè):攝影——只拍西藏。因為我也喜歡攝影,還差點成了職業(yè)攝影師。尼若給我發(fā)了很多陸路拍的圖片——有藏北的牧場,也有藏東南的民居,有風光也有人物。陸路的片子有個特點:減曝特別厲害,調(diào)子較暗,構(gòu)圖非常完美。西藏在他的鏡頭里,美得像天堂。
熟悉之后,尼若開始聊她自己的生活。她喜歡古箏,從小就彈,三十多年了。她的古箏是紫檀木的,面板在一次搬運時有些開裂了。我問她為什么不換?她說不能換,因為她曾經(jīng)用這架古箏給愛人彈過《春到拉薩》。
我也有架紫檀木古箏,同樣裂了面板,不過我馬上就換了新箏,而舊箏卻一直躺在箏盒里舍不得扔掉,倒不是有什么感情需要紀念,只是舍不得它曾經(jīng)陪伴我的幾年時光。尼若再次觸動了我,一個能彈《春到拉薩》的女人,而且是個醫(yī)生,該長得什么樣子???我無數(shù)次想象著她長發(fā)覆背在月色下為愛人指尖跳舞的場景。
突然有一天,尼若說:“我給你寄了樣東西,你收到后別問我任何問題?!?
我以為她寄的是禮物——糖果或地方特產(chǎn)之類的。因為那段時間,我的零食柜里堆滿了粉絲們從各地寄來的零食。
收到后發(fā)現(xiàn)是個很舊的筆記本,我有些吃驚。我分三次把它看完了,看的時候,不時停下回憶里面提到的地方。日記中記錄了關(guān)于他們愛情的片段,文字并不優(yōu)美,很多時候甚至只是簡單交代他們某月某日在某個地方拍了一張什么樣的片子,卻把我感動得一塌糊涂。當我們生活的世界里,兩個人的結(jié)合不再是因為愛情,而是大房豪車和鈔票,愛情已經(jīng)變成了讓人最不在乎的東西,而如今居然還有人為它不顧一切,能不讓人感動嗎?就像我后來跟一個讀者交流時他說的話:“他們那么大年紀都敢去愛,我還不到三十歲,為什么就對愛情絕望了呢?”
于是我跟尼若說,我想把他們的愛情寫出來。是的,這時候我不想再用“故事”二字,我覺得用“故事”去歸結(jié)他們之間發(fā)生的一切,是一種褻瀆。
我花了一年多時間寫完《不遲》,這期間他們的愛情始終感動著我。寫作的時候,我就像走進了他們昔日的生活,跟著他們喜跟著他們悲,有時候幾天都寫不出一個字。寫到后半段,當他們的愛情在最絢爛、最耀眼的時候,戛然而止,我非常悲傷,整個人都處在一種說不出來的無助當中,仿佛我的生活也就此停止了。
全稿完成后我傳給尼若,她有一周沒跟我聯(lián)系。再聯(lián)系時她說,她看后無法跟我說話,因為她太悲傷了,仿佛過去的那些日子就在昨天。
我的編輯王若雅老師告訴我《不遲》的封面設計完成了,我發(fā)給尼若看了,她第二天給了我短信:“羽芊,能不能在封面上幫我加一句話:無論你在哪里,你都在我心上?!?
“無論你在哪里,你都在我心上?!焙唵蔚氖€字,卻是尼若生活的全部。
現(xiàn)在我和尼若已經(jīng)成了很好的朋友,無論她去哪里,都會給我個電話讓我知道她平安。其實現(xiàn)在對于尼若來說,身體的平安與否她根本就不在乎了,對愛人的思念讓她不顧一切,她敢獨自一人翻越川藏線上最險的路段——雀兒山,并且毫不在乎地抽著煙,也敢獨自一人深入藏北荒原與狼共舞。她常跟我說,也許哪一天,她就這么走了,走在尋找他的路上,那是她最圓滿的結(jié)局。
我不想勸她要好好活著之類的話,當愛情成為奢侈,相比起那些一生從沒感受過愛情美好的人來說,尼若是幸運的,也是幸福的。我只能祝福她和她的愛人,來生一定要在一起,生死與共,再不準拋下對方獨自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