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尼若扣上帶子,合上包蓋。
起身,步履不穩(wěn)地走到箏前,摁亮了臺燈,兩眼茫然,不知看向何處,只有食指在弦上機械滑下,清脆的弦音由高到低在小屋里響起。
當最后一個弦音消失,尼若閉上眼睛,蒼白的臉龐微揚著,鬈發(fā)零亂散于后背,放在箏上的手指修長白皙卻輕微地顫抖。
她在害怕,害怕打開那個紙袋子。
一個月來,她每天都度日如年,等來卻是這樣一個薄薄的、冰冷的紙袋子。
窗外,永遠是霧蒙蒙的天。遠處的高樓和近處的街道,在薄霧里顯得格外迷離。
屋里,除了尼若的呼吸,靜得連根針掉下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不知道過了多久,只知道窗外的世界亮起了一盞盞華燈。
尼若先是手指動了動,然后手臂動了一下,接著深深吸了口氣,眼神慢慢有了焦點。
她迅速轉(zhuǎn)身回到書桌邊,彎腰打開攝影包的側(cè)袋,一下就抽出了牛皮紙袋,急步回到古箏前坐下,沒有一絲猶豫就解開了白色的細線,取出里面的物品。
一個銀灰色的牛皮筆記本就這么突然地被放在了古箏弦上。
尼若呆呆地盯著封面,再次淚盈于睫。
她終究還是抬起手,慢慢翻開,古黃色的頁面上有一塊黑色的血跡,內(nèi)頁的紙張也粘到了一起。
尼若身子晃了一下,臉色白得如透明的紙。
她小心地翻開第一頁。
二〇〇六年四月二日
壩上的風(fēng)光已經(jīng)吸引不了我,沒有按快門的欲望。但我還是來了,不是為拍照,只是想出來透透氣。
在城市里待久了,煩。
今天的片子,除了兩張還算可取外,其他的都廢了。尼若在昨天發(fā)的圖片里寫了評論,她說她喜歡第二幅圖的眼神,我們倆感覺一樣。那幾幅照片,除了那張黑白的人像有些張力外,其他的都是風(fēng)光、光影,自我感覺還不錯。其他博友都在稱贊我風(fēng)光拍得好,只有尼若看上了那張黑白的人像。當初拍的時候我就被那個老人的眼神感動了,一直藏在電腦里不敢動它,怕自己沉不下來,匆匆處理會毀了那張片子。現(xiàn)在想來距離拍的時間都一年多了,老人的樣子依然記得很清楚。
二〇〇六年五月七日
第一次在電話里聽到尼若的聲音,感覺很溫柔。
我們聊了很久,很愉快。
從工作室出來已經(jīng)六點,一輛破爛的牧馬人打扮得花里胡哨,從大爺我的車邊開過去了。我追上去拍了兩張。開車的是個“80”后的小屁孩,打扮得跟鬼子進村一樣。他也不在意路人的側(cè)目,囂張地按著喇叭,旁若無人,仿佛街道是他家后院。
頸椎又開始不舒服,我老想吐。希望帆能在家陪我,但她說約好朋友去酒吧,還是出去了。我們倆年齡相差太大,她年輕,貪玩,我能理解。隨便吃了點東西,我想找個人說說話,又打了尼若的電話。她在值班,正好沒事。她說她今天做了個手術(shù),是個五歲小孩,先天性心臟病,手術(shù)很成功。她在電話里笑著,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