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前的一天，母親匆匆從外面回來，她那天沒有戴帽子回來，他記得母親是戴了一頂黑色網(wǎng)眼的草帽出去的，一直盤得一絲不茍的頭發(fā)也有些凌亂，風(fēng)衣上沾了星星點點的泥土，他覺得母親又臟又狼狽，完全和平時不一樣了。她告訴他，你爸死了，從山上摔下去的。

他不是很明白死這個概念，只知道永遠見不到父親了，就開始放聲大哭。方茗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一邊拍著他的肩膀一邊安慰他。他從母親的頭發(fā)上望過去，樓梯下面那片黑幽幽的植物旁邊，站著一個小女孩，那是他的姐姐，很陌生的姐姐，因為母親很少跟她講話，也不喜歡她跟他一起玩。父親告訴他，那是他的姐姐。在他的印象里，姐姐很美，但是不像爸媽那樣可親，她總是一個人呆著，很少說話，像鏡子里的人。她只有見到父親的時候才有笑容，才會講話，才會和他一樣像個小孩子……

父親死后沒多久，姐姐便從他家里消失了。

他曾經(jīng)問起母親，姐姐去了哪里？母親告訴她姐姐去了父親那里。再長大一些，自然不相信這些話了，他再問母親，姐姐是怎么死的，方茗告訴她，是車禍。

然后仍舊拍著他的肩膀說：“我就剩你一個親人了，你可要好好的--”她這個時候會流眼淚，方茗的眼淚像珍珠一樣，只那么幾顆，卻彌足珍貴。這個時候他就會怪自己又惹母親傷心了，之后便不再問了。

門響。接著是換拖鞋的聲音，方茗回來了。

小宇從臥室里走出來。

每看到小宇，方茗的表情會不由自變得慈祥，她問小宇工作怎么樣，是不是順利。

“還好了。不過我可不希望你不工作比工作還忙。”小宇接過母親手中的挎包和風(fēng)衣。

“去老朋友家，閑聊著就忘了時間。”方茗收拾了一下就進了浴室，小宇正想著：你能有什么老朋友啊。電話就響了。他走過去接電話，是羅子安。

羅子安在電話那邊呵呵地笑著問他剛到公司上班感覺如何。小宇說還行，聽到那邊嘈雜的聲響，他猜子安又在娛樂城。

“什么時候聚一聚，這次可要帶上女朋友啊?！弊影灿终f。

“我哪像你，有我表姐陪伴；不過，公司里真有個可以和表姐相媲美的女子，美若天仙，性如冰雪?！?

“說得這么好，看來是一見鐘情！”子安仍舊打趣地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