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蛤蟆比了一個保重的手勢,弓起腰摸出了房間。我就地一滾沖到窗臺邊上,掀起窗簾朝下面張望,想看清敵人的數(shù)量。這一看不要緊,我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自己。趕緊撒丫子往樓下沖。我肏,這幫王八蛋,外邊一溜邊停了三四輛空車,只留了一個人在打燈,剩下的人早就潛進宅子里來了。趙蛤蟆單槍匹馬摸下去,估計心里頭還在沾沾自喜,覺得可以給敵人來個出其不意,怎么也不會想到,敵人的大部隊已經(jīng)在樓下埋伏起來,等著我們自投羅網(wǎng)。我心中虛汗直下,難道離開部隊太久,人真的老了?我趕緊打消了自己這個無聊的想法。生死關(guān)頭,有時間感慨人生,還不如想想如何救趙蛤蟆來得實際。
我剛走到二樓走道,就聽見樓下有噼里啪啦的聲響。我俯下頭,貼在樓梯口往下看,發(fā)現(xiàn)七道八條人影正在一樓大廳里到處亂晃。帶頭的老頭舉著一只老式手槍,氣急敗壞地:“他奶奶的,看著他跑下來的,人怎么可能不見了。你們這幫飯桶,給我搜。找不到活人,就把尸體給我拖出來!”
看樣子趙蛤蟆并沒有落入他們手中,我松了一口氣,開始思考如何在群狼合圍的險境中突圍出去。對方手里有軍火,人數(shù)上也占了極大的優(yōu)勢,我們這邊赤手空拳不說,趙蛤蟆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我決定先潛伏過去,來他個出其不意,繳了為首的那支槍,把他綁做人質(zhì),到時候不愁出不了老宅。我一邊盡量壓低腳下的動靜,一邊觀察樓下的情況。那些人已經(jīng)把一樓大部分屋子都翻了個底兒朝天,為首的老頭變得很不耐煩,要帶人沖上樓來。我藏在一樓和二樓的拐角之間,只等他前腳一上來,后腳就把他給廢了。
我蹲在黑暗之中屏息凝神,不斷地計算著出手的時間。只聽見腳下的樓梯被撞得咣咣直響,那些人離我越來越近。我深吸了一口氣,準備給他們來一個惡虎撲食。腳下一涼,一顆又圓又亮的大光頭從樓梯的縫隙間探了出來。我瞪大了眼睛,怎么也沒想到趙蛤蟆會躲在這種地方,他一伸手將我拽了下去,這里的樓梯居然暗藏翻板機關(guān),我只覺得頭腳顛倒,整個人咕咚一下掉進了黑黢黢的暗道里。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落地的瞬間,我頭頂?shù)臉翘萆享懫鹆死子暌话愕哪_步聲,看來那幫人已經(jīng)沖上二樓。黑暗中,我只聽見趙蛤蟆大聲喘氣,不一會兒,一盞透著微光的煤油燈照著他那張大餅?zāi)槼霈F(xiàn)在我面前,趙蛤蟆額頭上全是汗,端著油燈的手也不太利索。我也是驚魂未定,剛才他那顆大腦袋貿(mào)然從我腳下冒出來,我只當是見著大頭鬼了呢!
“這都是我姨奶奶在天之靈保佑,”趙蛤蟆一屁股坐在水泥地上,“我在樓下差點被他們逮住,本來想原路返回,結(jié)果在拐角的地方看見我姨奶奶穿著白衣服跟我招手,嚇死我了。腳下一軟,整個人摔了下來。開頭我以為自己已經(jīng)死了,到了陰曹地府。后來一想,地府也得有光,要不然閻王爺怎么辦公?摸了半天才發(fā)現(xiàn)這是樓梯下面的隔間,還有一個機關(guān)翻板。巴望了半天可算把你盼來了?!壁w蛤蟆一邊念叨著親姨奶奶你是世界上最親的人,一邊問我:“老胡,你從哪兒招來這么些閻王爺,我就沒見過這樣死纏爛打的主。”
我說可能是“一源齋”里惹的麻煩,桑老頭給我敲了一個什么終身保修章,反正這些人要的是財。趙蛤蟆說人家要錢,你就給人家。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你以后再掙還不行嗎?有命拿沒命花的東西,你稀罕個什么勁。我說要怪就怪霸王條款,強買強賣。我有苦說不出,這次要是有命活著出去,必須先回趟“一源齋”,把桑老頭的胡子拔光了才能解氣。
“你說,這屋子里為什么會有密室?”趙蛤蟆拿煤油燈到處打量,我四處看了看,這間屋子里陳列著各式各樣的玻璃密封管,每一個都有半人高,上面被老厚的蜘蛛網(wǎng)纏繞,看不清里面到底是什么。角落里擺著一張長長的辦公桌,上面有一些化學藥劑,我只看明白其中有一大瓶醫(yī)用酒精,其他的洋文一概不懂。整個地下室看上去像是進行某種秘密研究的小實驗室。趙蛤蟆一個勁兒地問這里是不是敵特的秘密基地。我沒興趣研究這些早就過去的歷史,更關(guān)心是不是有通道,可以直接逃到外面去。
我們兩人沿著墻縫摸索了一圈,最后終于被我在辦公桌下面找到了一條用石板砌出來的通道,我回頭招呼趙蛤蟆跑路,沒想到這小子正踩在實驗臺上,想把隔間上的玻璃罐取下來。我說:“你知道里面什么東西啊,你就拿。萬一泡的是那些蟑螂、老鼠之類的惡心玩意兒,你帶出去當夜宵吃?”他一邊傻笑一邊說:“這你就不懂了,這叫勝利果實,上了年頭的東西,甭管是什么,等回頭擱在店里……”他越說越得意,懷里的罐子一滑,整個人朝后倒了過來,我起身只顧著扶他,就聽一聲脆響,半人高的密封罐已經(jīng)摔成了碎渣,一股腥臭無比的味道直往鼻子里邊刺,不知道什么東西從里面滾了出來,黏黏糊糊地貼在我腳邊上。我舉起煤油燈一看,發(fā)現(xiàn)那是一具用藥劑浸泡過的尸體,它蜷縮成一團,看起來像一只被剝了皮的小猴子,不過并沒有看見尾巴。趙蛤蟆抱著喉嚨干嘔起來,大叫:“孩子,這是個孩子。我在科技博物館里看過照片,還沒生出來的孩子都這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