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日本諸地并不產原生稻,通過朝鮮半島和九州北部的出土物,證明種稻的技術是從朝鮮(說不定最初是中國江南)傳入福岡以及周圍地區(qū),然后才迅速傳遍日本列島的。
"曾有過奴國的福岡平原,是日本最早傳入稻作和青銅器的地方。奴國制造的青銅器,并在西日本一帶開展貿易,發(fā)展壯大起來。公元五十七年,奴國國王得到中國東漢光武帝贈送的金印。"這個"金印",福岡博物館至今仍隆重的以"國寶"文物展示,在一個成柱形的玻璃匣里,底面的文字,由一面鏡子透過玻璃反照出來,從四面八方都能觀察這一枚金光四射、頂端有蛇形鈕的金質印璽,實大2.35公分見方 不過與男性成人的腳趾大小而已。95%的金、4.5%的銀,以及0.5%的銅鑄成。印紋為反白陰刻:"漢倭奴國王",篆刻的力道雄渾莊重。
與我一起圍觀的日本小學生驚訝吱喳不停。我自己第一次知道金印的事,也是小學五年級的歷史課本中。當時把"倭奴"當做卑賤不堪的字詞,而竟有人受贈竊喜不已,感到不解。其實"倭奴"是國名,就在福岡平原上。在福岡博物館里,按鍵即自動播放的"金印"短短的卡通片中,一個叫秀治的貧困農民,在志賀島(福岡市北邊、博多灣的一個小島)海邊一塊充滿雜質的土地上掘地,遇到大石塊無法動搖,叫來了他的朋友喜平,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掘開了石蓋板,里頭空無一物,只在底部有一小粒沾滿泥垢的東西,這即是一七八四年發(fā)現(xiàn)金印的經過。
接著這兩個衣衫襤褸的老實農夫,并不敢將它據為己有,一層層向上稟告,這才出現(xiàn)當時福岡藩的民間儒學者龜井南冥,鑒定這是東漢光武帝的賜贈品。他舉出后漢書上的記事:
"建武中元二年,倭奴國奉貢朝賀使人,自稱大夫,倭國之極南界也。光武賜以印綬。"這種奉使朝貢的關系,在接下來的隋朝和唐朝,便派出一批批"留學生"與"留學僧"到中國來。實際的潛心學習數(shù)年,再把新制度、新文化帶回日本去。我看到"遣唐使"的木船模型,以及使者和僧侶們的航線 都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沿海岸繞著走,最后才一鼓作氣渡過黃海,到達中國。這些以福岡作為窗口與東亞大陸的交流歷史,在我看起來特別的興味。
中午用餐的時間,從二樓餐室的前窗可以望見前庭一個龐巨的淺池,如泰姬陵那樣,將博物館厚重的幾何形體透過水中倒影,變得柔美起來。
在友人W提供暫宿的書房里,仰頭望是一幅錄自夏目漱石的詩:
渡口春潮靜扁舟半柳蔭
漁翁眼不覺山色入江深
帶給這個書紙味和木頭味的六席書室,向自然引伸的空間。天窗的光線,直統(tǒng)統(tǒng)投照在四周有棉被覆下的方幾上。
記得四年前,外景隊借這個地方拍攝周作人初戀情境,大伙兒在這局促的房里忙個不停:有幫"青年周作人"角色更換衣服的、為那個漂亮的房東妹妹"乾榮子"化妝的 這時忽然發(fā)現(xiàn)壁間有一幅立軸,寫的是:
卻望云仙似蔣山澄波煙霧有明灣
逢人怕問來時路一水東航是馬關
大約是抗戰(zhàn)前夕郁達夫再渡日本時的感觸詩,出現(xiàn)在周作人留學時期應是一種時代的錯誤,當場取了下來。
寂靜的這時候,那次作為拍攝現(xiàn)場的一切,恍如幽靈般的活躍起來了。
這場在福岡的"借景",是因為角色和室內景得到在地友人L和W之助,無不手到即來。實際這事應發(fā)生在一九 六年周作人由乃兄魯迅(周樹人)的提攜到達東京的那一年發(fā)生。
"日本于一八九五年出人意表的大敗中國,使它成為值得仿效的國家 中國留學生大量涌入東京,其中約有一半是張之洞等主張現(xiàn)代化的巡撫總督派遣來的。"美國的史學家費正清在《中國新史》中這么說:"日本對中國的關注是善意而傲慢的,日本人自認現(xiàn)代化成功以后,有責任幫助落后的中國也走上現(xiàn)代化之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