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北雀渾身一震,下意識地捂住胸口,“你怎么知道?”
“你昨天回來時,踏過粼尚之淵的時候,踉蹌了一下。”南宮瑾頓足,“我們?yōu)槭裁匆槟羌缸幽兀俊?/p>
南宮北雀忽然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他跟著站起來,腳卻邁不上前,“因為……”
“那妃子和我們非親非故,溫尚書的后人與我們何干,這件事情,于我們有何干系?”南宮瑾接著問,然而他稍稍低頭,不等南宮北雀回答,又緩緩道,“那妃子,可是我娘親?”
南宮北雀匆匆往后退了幾步,臉色煞白。他咽了口口水,驚愕地問:“你怎么知道?”
南宮瑾低笑幾聲,“我猜的。”
“我年歲和那妃子死的年歲一樣,你教我政略謀劃,你還教我朝綱章程,我是她的遺孤吧?!?/p>
他沒有等南宮北雀回答,一步一步朝前走,“你什么都不需要告訴我,如果是她的話,就讓我從頭開始吧?!?/p>
“瑾!”南宮北雀喊住他,然而唇角蠕了蠕,終于蒼白了言語,“她是狄妃?!?/p>
馬車一路向北而去,錦娘擁著膝蓋坐在馬車上,七王爺哼著不成曲調(diào)的曲子,依稀可辨是關(guān)漢卿的《竇娥冤》。錦娘一句話都不問。
七王爺唱了一會兒大概是覺得無趣,轉(zhuǎn)頭看她,撇撇嘴,“錦娘,你說南宮瑾找得到你的兒子嗎?”
錦娘一愣,手下意識地握緊了,實則是她現(xiàn)在,誰都不敢相信了。
一如南宮瑾,她本就沒有相信他的理由,再如眼前的七王爺,連身邊的扶桑都?xì)⒘?,她可以相信他嗎?/p>
那么,眼下,她誰都不能相信。
她抿了抿唇,淡淡接話,“信和不信,到現(xiàn)在有什么區(qū)別呢?”
七王爺笑瞇了眼睛,他忽然伸出手去搭上她肩膀,輕輕一拍就收了回去,“或者,你可以相信我?!?/p>
“相信你什么?”錦娘沉聲,接著一聲嗤笑,“你可以被相信嗎?”
七王爺點頭,忽然臉色一白,急急撤出手捂住唇際。錦娘喟嘆一聲,從袖子里掏出絹白的帕子緩緩遞到他面前,“我不知道你可不可以被相信,但是,在很早的時候,我相信過你?!?/p>
七王爺擺手,扯過她遞來的帕子捂住唇角,好一會兒才順過氣。他將那帕子隨手丟到身后,對錦娘燦笑,“謝謝。”
“你到底,要做什么呢?”錦娘淡淡地看著前方。此時近黃昏,風(fēng)越發(fā)地涼了。錦娘雙手抱住手臂,悠悠嘆道,“我被人追殺,遇到南宮瑾,然后遇見你,你說要帶我進(jìn)宮,可是你到底要做什么呢,奕辰?”
七王爺笑道:“保護你??!像錦娘這樣傻的人,會被殺了的。不能夠,要殺,也要由我親自殺了你。溫錦娘,就這樣嫁給沈沉珂了,我很生氣呢?!?/p>
錦娘一愣,“你……”
“啊,我和你說笑呢,啊呀,錦娘該不會當(dāng)真了吧?”七王爺笑道,“但是已經(jīng)沒有關(guān)系了?!?/p>
“嗯?”錦娘有些不明白了,“什么沒有關(guān)系?”
七王爺伸手指著前面,錦娘順著他指著的方向看過去,那是一排高高的城墻,暮色之下,越發(fā)顯得涼絕,“因為,我們已經(jīng)到了?!?/p>
“那么,無論什么都沒有關(guān)系了?!逼咄鯛斝χ鴮ⅠR車往前駕去。
錦娘不明白,他沒有往下說,她也就沒有問,反正已經(jīng)有無數(shù)問題想問卻問不出口,那么,多一個又有什么關(guān)系?
馬車漸漸靠近了宮墻。湊得近了,錦娘才目睹這個皇城的蒼茫和宏大,百丈高的城墻,五丈高的城門緩緩開啟,有人恭恭敬敬地候在兩邊。
七王爺帶著笑,可是錦娘卻感覺不到絲毫的暖意。馬車就這樣帶著她踢踏而去,背后,厚重的門扉轟隆隆關(guān)起來。錦娘回頭去看,剛剛好最后一抹夕陽被關(guān)在門外。
天黑了。
馬車行走在青石磚鋪就的官道上,月亮不知道何故亮得出奇。這一條路像是走不完一樣,望不到邊際,往前一步,就深一步,會不會,就再也出不去了呢?錦娘忽然一把抓住七王爺?shù)氖直?,“我還能活著吧,活著,走出去?”
七王爺錯開她的眸光伸手指向不遠(yuǎn)處的宮燈,“吶,我們,就是要去那里?!?/p>
錦娘抬眼望去,唇角微微勾起,那里啊……
幼年初識奕辰,就是在那里吧。不知道為何,原本早就淡忘的東西,此刻卻猶如昨天剛過,清晰得很。
奕辰卻笑了,“騙你的啊,就說錦娘你很好騙。所以,就不要怪我騙你。倘若可以,就請一輩子待在這里吧?!?/p>
錦娘倒吸一口氣,“你要做什么?”
奕辰停下馬車,然后跳下,像是很累的樣子,手扶著馬身子,好久回不過神來,“其實,你不相信我是對的?!?/p>
錦娘心底咯噔一下。她慢慢走下馬車,拔腿就往前跑。七王爺?shù)捻由畹帽纫垢?,他微微揮手,“已經(jīng),跑不掉了?!?/p>
話音剛落,像是憑空出現(xiàn)的,兩排人抓著長槍出現(xiàn)在她面前。錦娘頓足,焦急地看著眼前的人,轉(zhuǎn)身無論哪個方向都逃不掉。她急急地看向七王爺,卻看到他跳上馬車,駕著馬車朝相反的方向去了。錦娘急喊,用力想掙脫,她朝奕辰伸出手去,“奕辰!”
然而很快,那些人擁著她往稍遠(yuǎn)的屋子而去,她眼睜睜看著奕辰的馬車漸漸遠(yuǎn)去。那瞬間,像是巨大的海浪從天邊卷來,她跌落最深的懸崖。
奕辰駕著馬車,馬蹄踢踏在冰冷的青石磚上,空蕩蕩的回響很清脆。他一雙眸子里面,又是那種相當(dāng)奇怪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