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真是三餐有人送到門口。錦娘去接,竟然是那個斷臂公公。那公公見到她,慌慌張張地放下手上的食盒就跑了。
錦娘涼笑,看來這公公是被奕辰嚇怕了吧。
娘娘沒有架子,凡事親力親為,并不需要錦娘做什么。
這夜,也就來得安靜很多。
錦娘躺在床上睡不著覺,多日來的顛簸流離,難得的安靜和祥和竟然在這樣一個冷宮里見到了??墒?,輾轉(zhuǎn)反側(cè)寤寐思服,這一靜,無數(shù)的幻影來襲,她腦海里全是各種各樣的臉在晃動,各種各樣的碎片,有沈沉珂、有玉玨、有雙兒,還有南宮瑾、七王爺、溫荷生,這些人統(tǒng)統(tǒng)不得叫她安生一樣。
她干脆起床了。今晚的天空黑得叫人生出幾分絕望來。她走出房門,沿著黑洞洞的走廊漫無目的地走。這樣不知道走了多遠(yuǎn),錦娘頓足,隱約聽到有哭聲。
黑夜幽靜得很,就顯得那哭聲越發(fā)清澈起來。
循著哭聲,錦娘在黑夜中穿行,漸漸地聽得清晰了。錦娘在一個屋子前停下腳步,哭聲,就是從這里傳出來的。
她遲疑了一下,輕輕地推開門。吱嘎一聲,昏黃的燈光從門縫里跳躍著透出來,打在錦娘的臉上。于是,她看到坐在屋子中間冰冷的地磚上的冷宮娘娘,正雙手捂臉,在哭。
錦娘驚呼一聲急急走進(jìn)去,蹲下身將她扶起,“娘娘?你怎么了?”而后打量四周??帐幨幍奈葑永锩?,高高的屋頂垂下兩道白綾一直拖到地上,一邊貼著后墻的是一個案幾,上面放著一盞孤燈。
娘娘抬眼看她,剛剛經(jīng)過淚水洗滌的眼睛因跳動的燈火,顯得晶亮無比,“是你。”
錦娘拍拍她的后背,“娘娘,起來吧,地上涼?!?/p>
“地上涼啊。”娘娘嗤笑一聲,“又怎比得心里涼?”
錦娘不知道該說什么,“娘娘,你……”
“你叫什么名字?”她扯扯嘴角淡淡一笑。錦娘渾身一震,這個笑容,這個笑容好眼熟。
“我姓溫,名錦娘,溫錦娘。”錦娘答道。
卻未料那娘娘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盯著她的臉瞧,“你同溫荷生是什么關(guān)系?”
“溫荷生正是已故家父?!卞\娘皺眉。
好一會兒,那娘娘不說話,眸光閃了幾閃,終于松開了她的手臂,悠悠嘆道:“我是慕容燕?!?/p>
錦娘駭然,慕容燕?
這個名諱并不陌生。錦娘不可思議地看著她,前皇后慕容燕被處死的消息在民間早就傳遍了,可是她怎么會還活著?如果她是慕容燕,那么奕辰……奕辰!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錦娘一頭霧水,“你是皇后娘娘?可……”
“是不是都傳聞我已經(jīng)死了?”她諷笑一陣,“我本來是要死的,可是幸得一位大人相救,他觸動龍威被罷官,倒是我這個無用之人終于活了下來?!?/p>
錦娘驚愕在原地,她瞪大雙眼,“他……”
“不錯,溫尚書溫荷生,與我有救命之恩?!蹦饺菅嘈Φ溃皽厣袝珊茫俊?/p>
錦娘一陣落寞,“家父六年前病逝了?!?/p>
慕容燕驚得抬頭看她,不可思議道:“病逝?怎么可能?”
“是?!卞\娘淡淡道,“近來有人同我說,我爹爹是被害死的?!?/p>
慕容燕從地上站起來,長長的袖舞落在地上,逶迤了一地,“被害死?”
她兀地轉(zhuǎn)身,“你又怎么在這里的?”
錦娘緩緩道:“我被人追殺,后來遇到七王爺,他將我送到這里的?!?/p>
“被人追殺?”她喃喃,“是她做的嗎?”
錦娘耳尖地捕捉到她話里的話,急問:“他是誰?到底是誰要?dú)⑽???/p>
然而慕容燕卻搖搖頭恢復(fù)了原來的表情,“沒什么。既然這樣,你就安穩(wěn)地在這里待著吧?!闭f著,轉(zhuǎn)身就要走。
錦娘急急喚住她,“皇后!”
慕容燕頓足,沒有回頭,“什么?”
“為什么哭?七王爺奕辰,是你的……誰?”她忍不住脫口而出。倘若真的是那樣,那么這又是多么悲哀的往事呢?
“你沒有猜錯,奕辰是我的兒子。只是,他已經(jīng)不再記得我了。二十二年前狄妃被害,我們母子就再也沒有見過面了。如今,就算他站在我面前,他也不會記得我了?!?/p>
“為什么?”錦娘不解,“你還活著,他也活著,都在一個宮城,為什么?”
“他被人灌了毒藥,再也不記得六歲以前的事情,所以,他只能叫別的妃子娘親,永遠(yuǎn)都不會知道我是誰。他只記得自己的母妃是某個已死的妃子,而已?!彼媚菢虞p的語調(diào)在訴說,錦娘卻怔怔黯然,這便是真相嗎?原來,奕辰是她的孩子,相見不相認(rèn)也不過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