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八雙手雖然動不了，卻仍然不肯放棄。她一直低著頭與我對峙，極力地掙扎，逼得我不得不加大力氣。我很怕我再使力，她纖細的胳膊就要被我擰斷，但她一點就此罷休的意思都沒有。我氣急反笑，松開她，端起那湯碗往地上摔?！芭椤币宦?，白底青花的大碗四分五裂，湯水流了一地。我看著那一地淋漓的湯水笑，看她還要怎么喝。

一直低著頭的王小八受了驚嚇猛然抬頭，我便看見了她淚流滿面的臉。我慌了神，在我的印象里，王小八根本就應該是個永遠不會哭只會笑的女孩子。我無以應對，眼睜睜看著王小八又哭又笑，然后身體順著桌腿軟軟倒了下去。

王小八醉了，只一杯就醉得一塌糊涂。

我將她抱起來放到沙發(fā)上。剛一挨到沙發(fā)，王小八突然緊緊捉住我的衣襟哀求我：“我要睡床。我不要睡沙發(fā)?！?

我嘆氣，不知道她為什么這么恨“睡沙發(fā)”，只能耐心地說：“好，好。睡床，不睡沙發(fā)。只是暫時在沙發(fā)上躺一下好么？我要幫你擦一下臉，好不好？”

我去掰她的手指，她卻越攥越緊。她將頭抵在我胸前，閉著眼表情痛苦：“我不要睡沙發(fā)。謝如檀，我給你講個笑話。很小的時候，有一天我病得很厲害，媽媽帶著我去找王石憶。她把我放在沙發(fā)上，我聽見她和王石憶吵架，我聽見她說她要留下我然后離開。我很想起來不讓她走，但是，謝如檀你知道嗎，我有多可笑。我那時候一直習慣從右手邊下床，可是那天我的右手邊是沙發(fā)靠背。我很努力、很使勁但我還是沒能起來拉住媽媽，告訴她我要跟她一起走。是不是很好笑？是不是？”

我的眼眶突然濕了。一點都不好笑，但我仍然說：“嗯，好笑?！?

只字片語，她便呈現(xiàn)出一個條理清晰的完整故事。我一度以為王小八并不是真醉，但是當我將她放到床上時，我知道她醉了，而且醉得不輕。因為，躺在床上的王小八抓著我的手，開始說些毫無邏輯的話。

她傻笑：“你剛才，就是剛剛，說什么魚什么來著？”

“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魚之樂？”

“那你是魚？”

“……”

“你是什么魚？剛才我吃的那種魚嗎？”

然后，不等我答話，她就將剛才吃進去的魚肉全部吐到了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