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妘笙有些無措地看向撐著竿的陸,陸抬起手,手掌向下壓了壓,示意她不必驚慌,聽從吩咐便是。
小舟又無聲地蕩開,向著碧波深入而去。大約到了湖中央,小舟停了下來,陸朝慕容皓拜了一拜,然后退到了另一艘尾隨著的小舟上。江妘笙張大了眼看著陸,卻又不敢出聲。陸對江妘笙笑了笑,帶著幾分討好的意味??山瓓u笙此時哪里還分辨得出這些,她只是看著陸所在的那艘小舟越來越遠(yuǎn),消失在了黑暗中。
“再唱一遍你方才所唱的曲子吧,這些年,母后一定也很想聽?!苯瓓u笙轉(zhuǎn)頭看去,慕容皓已經(jīng)撐起身來看著不遠(yuǎn)處的一座宮殿。
“是。”雖然有些莫名其妙,但君有命,何敢不從。
“……海水夢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風(fēng)知我意,吹夢到梁州。南風(fēng)知我意,吹夢到梁州……”
“南風(fēng)知我意,吹夢到梁州?!蹦饺蒺┼刂貜?fù)著,依舊望著那宮殿?!澳憧芍鞘呛蔚??”
江妘笙也隨他望去,想了想才說道:“是蘭陵宮?!?
“那是母后以前所住的地方……”慕容皓的聲音有些縹緲,像是在回憶著往事。江妘笙不敢打擾,只是靜靜地聽他說?!耙郧敖杏篮蛯m,是朕改名叫蘭陵宮的。你可知,朕為何要如此?”慕容皓回頭看著江妘笙,見她還是站著便招手讓她坐下。
江妘笙拜了一拜,卻弄得小舟搖晃不止。慕容皓像是在小舟上待慣了一般并不在意,他笑著撐起身,將江妘笙拉到自己懷中坐下。
“是為了紀(jì)念康頤昭豫莊太后嗎?”江妘笙窩在慕容皓懷里小聲地說道。皇上生母李氏,名字中有一蘭字,后來的封號也是蘭,改永和為蘭陵,當(dāng)是如此吧。
“是啊……”慕容皓又轉(zhuǎn)頭去看那宮殿,“朕每年今日都會來此憑吊母后。”
今日,為何偏偏是今日,今日不是太后的壽辰嗎?
莊太后的生日和忌日也不是今日,那為何偏偏挑了今日?是和太后作對嗎?可沒道理啊,皇上如今已大權(quán)在握,太后早已退居宮中不問世事,若皇上要和太后過不去,大可不必這樣。
慕容皓將頭埋進(jìn)江妘笙的脖頸之間,模糊地說道:“今日是母后的生辰……”
什么???
江妘笙瞪大了眼看著遠(yuǎn)處的蘭陵宮,心中驚疑不定,身子也跟著一僵。莊太后的生辰宮中是有記錄的啊!斷不是今日!
江妘笙想要問,卻不敢,也不能,只能一動不動地任由慕容皓抱著。慕容皓靜靜地抱著她,沒有再說什么。可江妘笙知道他一定在看著蘭陵宮……
夜有些深了,但具體的時辰卻又無法計(jì)數(shù)。江妘笙一手浸在水里,小舟一蕩一蕩的,將月亮碎成了無數(shù)片。四周安靜極了,江妘笙的腿已經(jīng)開始發(fā)麻了,她微微動了一下,就聽到頭頂傳來一陣嘆息聲,便嚇得再也不敢動了。她屏氣凝神聽著動靜,只聽慕容皓起身擊掌,啪啪兩聲,在這夏夜蓮花深處,似驚雷一般。
陸去而又現(xiàn),弓著身子,默默地來到慕容皓身后,將小舟劃回了岸邊。
靠岸后,江妘笙才猛然回過神來跟著下了小舟,慕容皓卻沒有再看她一眼,而是由著人服侍,穿戴整齊。一身玄色織金袍完全掩蓋了那一抹白,慕容皓面無表情,像是戴了一張面具。江妘笙有些疑惑--這人是誰?抑或,方才那人是誰?
須臾,一切畢了,慕容皓便領(lǐng)著人走了,最終消失在了小路的盡頭。他沒有再看江妘笙一眼,也沒有交代一句話。
周圍的一切隨著他的離去都變得暗淡了,連天上的月亮也不知何時被烏云遮蓋。江妘笙愣愣地站在那里,覺得這就是一場夢,周圍的一切都在迅速地變暗、消失……連天地都沒了,有的只是身旁那無人的小舟隨著波浪一起一伏地撞擊著岸邊的巖石。咚、咚、咚,像是撞在人心口上一般。
是夢嗎?那張臉倒真是面善,或許是在夢里見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