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璧君與黎仲實到北京后,幾經(jīng)周折,才找到汪精衛(wèi)囚禁的牢房。她托獄卒帶給汪精衛(wèi)十多個雞蛋,并修書一封藏在雞蛋內(nèi)。汪精衛(wèi)吃雞蛋時見信,悲喜交集,即咬破手指寫血書一封,上書“信到平安”四字,又改填《金縷曲》詞一首贈陳璧君。而對陳璧君藏在蛋中的來書,汪精衛(wèi)存之不能,棄之不舍,最后將它嚼食吞到肚里。陳璧君在京逗留多日,也無法救出汪精衛(wèi)。后來她想從獄外挖一地道直通牢房助汪精衛(wèi)越獄,黎仲實則認為此辦法更是辦不到。
聞母親病逝,孫中山與盧夫人相向而泣,謂生前尤不能登岸見老母一面,實是終生憾事
孫中山于1910年5月底離開檀香山赴日本前,特致電池亨吉告知自己的行程,并化名多更斯。池亨吉接到電報后,即為孫中山的入境和留居事四處奔走。宮崎聞訊后也專門探訪了兒玉右二,請予幫助。內(nèi)田平良及中村彌六也都勸說日本當局對孫中山采取寬容政策。由于日本友人的幫助,孫中山抵達神戶后,竟得順利登岸,可是水上警署卻令他暫時停留在福岡屋。后經(jīng)池亨吉和宮崎的進一步交涉,孫中山終于被獲準入境。他再次化名阿羅哈博士前往西村旅館,與先期到達那里的黃興會晤。孫中山得以入境,是日本內(nèi)閣政府對清廷和革命黨采取的雙面政策。它見清廷已是風雨飄搖,故采取表面上的敷衍政策:先假裝不讓孫中山入境以掩清廷耳目,暗中卻讓孫中山化名轉(zhuǎn)移到東京。
孫中山到東京后,即直奔宮崎家。其時,宮崎的生活已陷入困窘,但他對孫中山仍待之如賓。孫中山感動不已,便拿出自己全家的合影給宮崎夫婦看,說:“我家人在檀香山時亦曾忍淚同窮苦相搏,家人所以能夠戰(zhàn)勝眼淚,意味著革命將會成功。凡從事革命運動的人,都得戰(zhàn)勝眼淚?!闭Z猶未了,他的淚水脫眶而出。宮崎夫婦見了,也唏噓不已。過了一會,宮崎忍住悲傷,對孫中山說:“孫君這次赴日能順利入境,中村先生亦從中大力協(xié)助。前些年,中村協(xié)助購買槍械時從中貪污中飽,君對此事采寬容態(tài)度,也許他已有良心發(fā)現(xiàn)?!睂O中山聽了此話轉(zhuǎn)悲為喜,說:“耶穌說:不是敵人就是朋友。何況同情我們的人!我們革命主義者的軍事組織中,必須具有宗教上的寬容之德。”
正說著,忽然門外有人求見。等宮崎開門相迎時,見是同盟會員陳其美,他身后還跟著一位身材高挑、面目清秀的青年。進門后,陳其美向?qū)O中山問候致意后,即介紹同來的青年說:“這青年是位實干家,是革命人才,姓蔣名介石,高田陸軍第十三師團十九聯(lián)隊的見習生?!睂O中山即以目視這青年,向他問話,并勉勵陳、蔣二人說:“革命青年,應該不計名位,而要為革命任務犧牲、奮斗。美國建國英雄華盛頓,也并不是由他一個人的力量造成的,而是千千萬萬無名的華盛頓共同奮斗,為他們的領袖華盛頓而造成的。我們革命者,不要成為有名的華盛頓,而是要成為無名的華盛頓——無名英雄?!笔Y介石初見孫中山即得到勉勵,感到激動,便恭敬地說:“我將立定志愿,實踐總理的訓示,決不辜負總理對黨員的期望?!睂O中山聽了此言,高興地笑了。
但孫中山在日本并未住多久。清廷外務部確知他已到東京后,便與日本外務省屢屢交涉。日本外相為不致得罪清廷,便在內(nèi)閣會議上提出要孫中山離開日本。內(nèi)閣同意后,東京警署署長即奉命通知孫中山,要他必須在兩天之內(nèi)離開日本。宮崎得訊后,想托人讓孫中山多留幾天,孫中山十分感謝他的好意,但告知自己已決意在限定之日離境。他辭別宮崎后,便往新橋車站乘車至神戶,和來日本相聚的夫人盧幕貞、長兄孫德彰等乘輪離日。輪至香港時,孫中山由于被禁止入香港境,只得以悲愴的心情與長兄道別,囑其代為好生侍候時年八十有三且又病重的老母,同時又吩咐登輪來見的胡漢民、馮自由二人準備起義之事,事后便與盧夫人隨輪前往新加坡去了。
及至新加坡七天后,孫中山即得長兄電告母親病逝于九龍。當時他正準備乘輪去檳榔嶼,于是一面收拾行李,一面與盧夫人相向而泣,謂生前尤不能登岸見老母一面,實是終生憾事。
檳城會議
至檳榔嶼后,孫中山住在四間店街德昌號。一安頓下來,他即著手設立機關,整頓黨務,以圖再舉。這時,胡漢民也趕來檳城。孫中山即召胡漢民商議對策,他見胡漢民仍有憂郁情緒,便說:“我海途中經(jīng)香港,你與馮自由登輪來見時,我就勸慰你等各同志仍要積極進行,切勿氣餒,不知為何還如此精神不振?”
胡漢民說:“廣州新軍事敗,再行舉事經(jīng)費無著,如何不懊喪?季辛又被關押在獄,營救不成,叫我如何振奮?”
孫中山即以批評的口氣對他說:“我知你等謀營救精衛(wèi)。我意再起革命軍,即所以救精衛(wèi)。謀殺太上皇而可以減死,在中國歷史亦無先例,況于滿洲?其置精衛(wèi)不殺,蓋以革命黨之氣所懾。你亦嘗料滿洲必覆,則何不勸仲實、璧君諸人集中致力于革命軍事,而聽其入京作無益之舉?中于感情,而失卻辨理力,我不意你亦如是!”
胡漢民聽了,便奉孫中山命,以準備參加廣州起義事由,通知陳璧君、黎仲實回港。
孫中山整理黨務完畢,時已至11月,這時黃興等人也相繼趕來檳城。孫中山即召黃興、趙聲、胡漢民、朱執(zhí)信等人開會,提出在廣州再次舉行起義。
然而他的這一提議只有朱執(zhí)信一人贊同,趙聲與胡漢民相顧無言,黃興亦面呈難色,說:“廣州機關雖未破壞,而籌款卻是一大難事。如無足夠軍餉,舉義之事未可輕易再談?!?/p>
孫中山則勉勵說:“一敗何足餒!我以前之失敗,幾為舉世所棄,比之今日,其困難實百倍。今日我輩雖窮,而革命風氣已盛,華僑之思想已開。從此以后,只慮我輩之無計劃,無勇氣耳。如果眾志不衰,則財用一層,我當力任設法?!?/p>
胡漢民這時忍不住說:“現(xiàn)我等日常生活每有不給,哪還有財力顧及起義?”
但趙聲卻打斷他的話說:“如欲再舉,必當速遣人攜資數(shù)千金回國,以接濟舉事同志,免得散去。我等亦可回香港,與各方接洽。不過,如果事有可為,所需又非數(shù)十萬大款不可?!?/p>
討論至最后,黃興等人大致同意孫中山的意見,愿意再作最后一次舉義。
孫中山見眾人都已同意起義,下午便在打銅街一百二十號召開籌款會議。到會者十余人,當?shù)孛藛T代表有黃金慶、吳世榮等,芙蓉代表有鄧澤如、謝逸橋等,怡保代表有李孝章等。胡漢民、趙聲和孫德彰亦列席了會議。
會上,孫中山感慨地對諸人說:“余每次會晤同志諸君,別無他故,輒以勸同志捐錢為事。諸同志雖始終熱心黨務,竭力襄助,然余以吾黨屢起屢蹶,深自不安,故對諸同志甚覺抱歉。惟念際此列強環(huán)伺,滿廷昏庸之秋,茍不及早圖之,將恐國亡無日。且吾黨春初廣州之失敗,雖屬不幸之事,然革命種子,早已藉此而布滿南北軍界。因新軍中不乏深明世界潮流之同志,業(yè)極端贊成吾黨之主義。在今日表面上視之,固為滿廷之軍隊,若實際察之,誠無異吾黨之勁旅。一待時機成熟,當然倒戈相向,而為吾黨效力。是以諸同志咸認為絕好良機,光復大業(yè),在此一舉,固將盡傾吾黨人才物力以赴之也。每晤同志諸君,輒以勸捐為事,雖余極不愿,但念此等責任,除我明達之同志外,又將向誰人求之?蓋海外同志捐錢,國內(nèi)同志捐命,共肩救國之責任是也。此應請諸同志原諒余勸勉之苦衷,仍當踴躍輸將,以助成此最后之一著者也。設天不祚漢,吾黨此舉復遭失敗,則僑匯當無下次再擾諸同志,再向諸同志捐錢矣。余決計回國親自督師,生死不計。倘或仍能生存,亦無面目見江東父老。是則此后之未竟事業(yè),亦惟賴之同志諸君一肩擔起。總之,吾黨無論如何險阻,破釜沉舟,成敗利鈍,實在此一舉,而余言亦盡于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