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強迫自己不要去想他。我強迫自己冷靜地對待莫菲。我強迫讓自己相信,夏天在巴黎發(fā)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夢。夢境不會重復(fù),偶然相遇的兩個人也將會從此陌路。
但是我錯了。畫像上栩栩如生的記憶像刀子一樣在我的心臟上劃了道口子,揭開了我深深埋藏在心底的所有秘密。六百年靈魂交錯的過往,難以說出口的愛意。我驚恐地看著人群里那個被眾星拱月般的女孩,看著她知曉一切的美麗臉龐,我想逃跑,想離開這煉獄般的美術(shù)教室。但我的雙腿重逾千斤,我拼盡全力撐住身后的桌子,我想我就要摔倒了。
“奧黛爾,我喜歡你的畫?!倍呡p輕傳來一個聲音,我愣住了。明明看到全班同學(xué)都圍繞在莫菲的作品面前,連搞不清陣營的戴比都已經(jīng)跑過去了。那么到底是誰在和我說話?
我的脖子僵硬,借助對方的幫助才勉強轉(zhuǎn)過身子,然后我看到了亞歷克斯的臉。
“你說什么?”
“我喜歡你的畫?!币苍S是宿醉未醒,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原因,亞歷克斯英俊的臉龐明顯有點發(fā)紅,“畫得很好?!?/p>
也許在這種眾叛親離的情況下,我應(yīng)該感到欣慰和一點點滿足,我應(yīng)該立即緊緊地擁抱他然后大聲說謝謝,但我什么都說不出來。關(guān)鍵是我不認為亞歷克斯懂什么藝術(shù),他一定是喝醉了才會這么說。但至少,我很高興這里畢竟還有一個人沒有被莫菲迷惑,當(dāng)然,也許本質(zhì)原因是亞歷克斯根本就不喜歡女人。
我瞇起眼睛看他,想看出他此刻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但是看對方臉上那個迷茫的表情,很明顯,亞歷克斯自己也并不確定。他的眼神飄忽,薄薄的嘴唇顫動著,他緊緊抓住我的手,再次重復(fù),“我喜歡你的畫?!?/p>
“你是不是不舒服?”我皺起眉頭,“要我送你去校醫(yī)院嗎?”
出乎我意料之外,他竟然點了點頭。
我本來想和博維教授打個招呼,或者至少和戴比說一聲,但他們沒有人注意我。莫菲那幅畫仿佛有魔力的咒符,瞬間奪走了在場每一個人的神經(jīng)。教室里所有的學(xué)生,包括博維先生,尤其是博維先生,瞬間變成了沒有感覺的木頭人,機械呆滯地站在那幅畫面前,頂禮膜拜。
我喉嚨發(fā)緊,嗓子里像是被灌下了鉛塊,我都無法呼吸了。我用最快的速度把所有東西都塞進書包,然后一把拉過發(fā)呆的亞歷克斯,大步走出了美術(shù)教室。
18
去校醫(yī)院的路上亞歷克斯一直在咳嗽。他臉上散發(fā)出一種病態(tài)的潮紅,我這才意識到,他是真的生病了。
“38度7,”護士把電子測溫計塞進亞歷克斯的耳朵,嘩地一響之后,讀出上面的數(shù)字?!盎丶倚菹桑嗪人?,補充維生素C?!比缓笏D(zhuǎn)過頭看著我,“你是他的女朋友嗎?你也要小心點,今年的流感很嚴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