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地面掃了一圈,發(fā)現石屋內齊腰以下都是由青石所制,絕不可能有鼠洞,況且再笨的老鼠,聽見人聲總要先躲回鼠洞才對。它們既然敢于沖出石門,與人來?面碰面,一定是由于返回鼠洞需要的時間較長。于是我把目光投向石屋的高處,石屋上邊也是由條石所砌,只不過設計者知道上邊的石頭不太吃力,就選用了材質一般的石材。在幾百年的重壓之下,這些石材已經裂了幾道狹縫,想必耗子就是從那里鉆出來的。為了判斷自己的猜測正確與否,我叫小寶兒回書庫里挑幾本最厚最硬的書,片刻之后,小寶兒捧回了一大摞。我站在上面慢慢探究。首先我把頭側著貼在狹縫口,感覺里面有絲絲的風吹在臉上,看來之前我的判斷正確,這個狹縫的確是通往外面的。接下來,我又把手伸了進去,左右劃拉起來。其實做這一步之前?我比較擔心,怕劃拉到蛇的身上,讓毒蛇送我兩個牙印兒,但轉念一想,不能,耗子是很機靈的活物,而且剛才躥出去的幾只也是成年的模樣,如果洞中有蛇,想必耗子早就不在這洞中走動了。
劃拉了四五下之后,手上傳過來的感覺告訴我,在左邊兒靠下的位置有一個更大的圓洞,我把手伸入圓洞之中一摸,嘿,樂得我差點叫出聲來,我覺得手里觸到的東西,是一粒堅果。拿出一看,原來是一粒松子兒。好家伙,敢情圓洞是耗子們儲藏冬糧的倉庫,我叫上小寶兒,把他背后的布囊解開,我一粒一粒地把里面的松子兒、榛子果、麥子粒兒全都取了出來。小寶禮一見,也是樂得不行,東西雖少,總歸給我們的生存帶來了不小的期望。
我倆捧著這山間的野果樂顛顛地退出了石屋,回到正廳開始分果子。站在正廳中央,我心里雖然高興,但總覺得有點兒不自然,仿佛丟了什么似的,但又說不出究竟丟了什么。小寶兒歡天喜地的氣氛感染了我,我也就和他一起去剝開果子的皮,去慰勞抗議許久的肚子。
簡單地墊了墊肚子,我倆把剩下的堅果各自收到懷里。畢竟,碰到鼠洞是我倆的福氣,這運氣是只能偶現而不能長存的。老天爺賜給的活命糧食不能一口氣兒全給吃完,誰知道我倆出去還得經過幾番波折呢?為了?洞,我倆還得繼續(xù)往東邊轉。轉到了大廳的東北面,一扇石門又現在我倆面前,我倆迫不及待地去看門上的文字,是一個“酸”字。
酸,我倆站在門前想了半天,也參不透到底里面可能有什么玄機。難道是太祖寢宮的調味房?抑或是廚子做飯的地方,酸字恐怕也只能這樣解釋了。不管怎樣,還是推門進去再說吧,萬一要再有鼠洞呢?我倆不顧腳上的傷,一齊用力把石門推開了一條縫,小寶兒又回去取了那柄鑌鐵長槍,我倆一個推,一個撬,終于把酸字石門打開。由于地處偏僻,大廳和門頂的光亮并照不到屋內,我叫小寶兒擎燈照亮,小寶兒在石桌上找了一?兒,并沒有找到尸油燈,想了一會兒才知道,原來從上一個石屋出來時由于太興奮了,忘記了拿。
小寶兒興奮地蹦回上一個屋里去取尸油燈,我的注意力也全都集中在刻著“酸”的屋子里,沒想到剛才的石屋中卻傳出了小寶兒一聲撕心裂肺的叫聲。
第四間屋子里傳出小寶兒撕心裂肺的哀號聲,我心中一驚,忙趕回觀看。出于小心,我沒敢靠門太近,找了一個合適的距離探頭向內觀瞧:小寶兒嚇得已然屁股著地,兩只手拼命地向后使勁兒,想必雙腿,哦,不,是單腿,早已不聽使喚。
屋里的尸油燈已被打翻,尸油鋪了一地,把火苗培養(yǎng)得格旺盛。我借著燈光一看,屋里多了幾只灰胖的畜生,那模樣和普通耗子并沒有區(qū)別,只是體形巨大,竟有兩三個月的小豬大小??粗蚍氖蜔?,我恍然大悟:一定是我倆分堅果的時候,把尸油燈忘記在第四間屋內。剛才奪路而逃的耗子又返回到屋里,準備爬回洞中,受到尸油氣味的引誘而吞吃了燈下的尸油所致。幾只肥碩的大耗子平時受夠了人的驚嚇,這次終于翻身,又豈能輕易善罷甘休!蒼天,屋漏偏逢連夜雨,叫我如何是好。
幾只老鼠起初還有些拘謹,可能之前的受迫心理仍然在占著主導。但是,不消片刻,它們就會正視自己的優(yōu)勢地位,發(fā)動第?波進攻,想必一場惡戰(zhàn)已不能避免。我想起小寶兒撬門所用的鑌鐵桿長槍還扔在第五間石屋門前,有了長槍的幫助,這場仗就好打多了,于是趕忙往回跑。一著急,壞了,勁兒稍微使大,腳上脫臼復原的部位又開始隱隱作痛。我靈機一動,想起背后的布簍里還留有小寶兒的半截棒槌,遂取出連咬帶吞一股腦全咽到肚里。
人常說百年野參能讓人起死回生,之前我還對此說法抱有深度的懷疑。自打吃了這半截棒槌之后,我就徹底被它的效力所征服。我能感受到,一股黏稠的血液從我的心窩出發(fā),流經全身,所到之處無不是暖流陣陣,讓筋骨和肌肉有如重生一般?腳上的小傷自不在話下。我邁開大步,直接奔第五間石屋跑去。
長槍就在門外,我彎腰撿起,快步跑回第四間石屋,幾只耗子仿佛已經知道了戰(zhàn)場的形勢,齜著牙向小寶兒步步逼近。我伸手拽住小寶兒的胳膊,丹田一叫勁兒,一下把小寶兒給扔出門外。我心中大喜,沒想到半截棒槌的功力竟然讓我有如換了身體一般,既然我有金身護體,又手持長槍,有什么道理去懼怕這幾個偷吃尸油的畜生!我用眼角的余光瞥了小寶兒一眼,看他并無大礙,我大聲喊道:“寶兒,你快退回其他屋內,這里交給我便可。”小寶兒聞聽此言,連滾帶爬地從我余光中消失。眼見?有了拖累,我心中一寬,便開始直視眼前的幾只畜生。
幾只耗子吱吱亂叫了幾聲,仿佛在商量對策一般,看得出它們也很是謹慎,不敢貿然行動??亢蟮囊恢蛔罘蚀T的好像是它們的首領,它不發(fā)命令,其他幾只也只敢對我怒目而視,不敢有跨過雷池的勇氣。我的汗滴滴絲絲地從額頭冒出,雖然自己吃了百年的野棒槌,還手持著長槍,但自己始終是以一敵多,不敢說有十足取勝的把握。不到迫不得已,不能首先發(fā)動進攻。我們就這樣對峙著,一炷香工夫之后,趁我伸手擦汗的間隙,后面的大耗子“吱”地叫了一聲,前面幾只蓄勢待發(fā)的灰毛畜生有如離弦之箭?般躥向我的大腿。我撤步閃身,用力一壓大槍的后桿,前面的槍頭像毒蛇吐芯一般地顫了幾顫,亮銀色的槍頭瞬間變成了七八個,耗子群絲毫不顧我的威懾,仍然向前躥來,看來不拼個你死我活它們決不能輕易收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