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格拉斯哥V.西市(12)

朱雀 作者:葛亮


雖然這店里說是陰涼的,卻帶了自欺欺人的成份。因為密不透風(fēng),偶然有些流動的空氣,也席卷著焦躁的熱度。柜臺上倒是有臺電風(fēng)扇,卡叭卡叭地運轉(zhuǎn)著。那風(fēng)吹動了她額前的劉海,像一排齊匝匝的擺動的流蘇。有些風(fēng)鉆進了她的領(lǐng)口里去,粗暴地掀起了她襯衫領(lǐng)子的一角,她頸窩里就有大塊的白皙的肌膚暴露出來。他把眼光收回去。這時候,她扳動了一個鈕,原本定了向的電風(fēng)扇就擺動起來,扇葉子將簌簌的風(fēng)也朝著他吹了過來,雖然不涼快,卻是很溫暖的。他聽見她說,天太熱了,你不要老是來了。他聽得出,這和先前的拒絕是不同的。

又過了一會兒,她說要打烊了。他其實總是奇怪著,覺得她打烊的時間比其它的鋪頭早了很多。本來是沒什么生意可做,可是這樣早,總好像有些自暴自棄。他幫她鎖上了鐵閘門,轉(zhuǎn)了身要走。這時候她低低喚住他,問道 你膽子夠不夠大 

他茫茫然地點了頭,她說,那好,跟我走。他就跟著她走。她走得疾,步態(tài)十分優(yōu)雅,像是在悶熱的氣流中游動的一尾魚。他因為個子高,步幅很大,卻漸漸跟得有些吃力,覺得脊梁上有滾熱的汗水流淌下來。然而,她卻并沒有回過頭去關(guān)照過他。他們經(jīng)過了很多地方,有些他覺得眼熟,有些就是很生的。他們走進了很長很窄的一條街道,道路兩旁擺著大大小小的魚缸和鳥籠,偶爾也有長相怪異的禽類嘎地對著他驚叫一聲,就有各種各樣的雞鳴狗吠跟著呼應(yīng)。他想這里應(yīng)該是當?shù)氐囊粋€寵物市場了。

終于走到了街道的盡頭,她的步子也慢了。他看到有些高高低低的民房在他眼前錯落地現(xiàn)出來。一色是灰蒙蒙的,混凝土的外墻往外滲著濕氣。他抬頭看了看,并不見一些陽光。四周林立的大廈,嚴嚴實實地造了一口深深的井。而這些民房的位置,好像就是在井底了。他跟著她在民房間穿梭,且左且右,漸漸他又迷失了。他似乎聞到了一些污穢的氣息,胃里有些翻騰。他們穿過了一條很深的小巷,眼前倏然開闊起來。

他們跟前,是一個巨大的垃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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