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經(jīng)紅塵
一醒開眼,原來已離了濃咖啡也似的臺北煙波。
頓然,碧空縱來一匹揚鬣飛蹄的雪駒朝我奔馳!這一驚不?。≮s忙倏坐探眼,一眨,可把眼睛眨清了,眼界霎時縮小,原來只不過是,南臺灣某一個下午的堆云!
坐正之后,才看清人還在文明的跑道上逐流——逐的是車之水,那溯游的是波,溯洄的是浪,歧出的是漩渦。而我,一個背負(fù)行囊的我,在這澎湃之中,要何等萍蹤?
醒后,再怎樣深鎖的記憶也都是馬蹄塵、車后煙!我,一個背負(fù)未來之行囊的我,該如何行經(jīng)這波濤也似的人生?如何?
要不要縱身如蒙眛的急湍,一頭去撞礁石,飛碎成為散沫?
要不要膽怯就像款擺的水草,再如何的游姿都盡是原地的青春?
或者,算只是玩世不恭的寄萍,一路落花有意、流水無心!終究是弦斷曲殘的歌者身世,如此只如此。
……
再探眼碧空的時候,眼界的邊緣馳來雪駒的飛蹄,我仿佛聽到仰天的長嘯,對我作無上的邀請!
若雪駒只是堆云幻象,我,亦不過是萬丈紅塵中的泥漚身軀!那么,何妨它褪去山脈轡頭,我解下一波九折的淋漓塵波,共遨共游?
如此一路行經(jīng),又何妨?
再一睜眼,眼前是山林掩映的小徑,仿佛有葉飛聲?有蟬嘶?已經(jīng)向晚了,暮風(fēng)催人倦,不知道佛光山寺還有多遠(yuǎn)?真是不知!
驀然行至石階,正欲舉步,迎面有師父而來,就姑且問個路,卻聞道:“你們自何方來?”
自何方來?!這話這么心驚,我想起一路行經(jīng)了許久,那雪駒云蹄呢?那水波萍跡呢?……一時心里害怕,因為不知道自何方來?
錯身而過了,才猛然想起還未回答他,一回頭正欲說:宜蘭,宜蘭來的,卻又心酸。不是的,不是的,明明知道不是這個回答!
未入山門身是客,隨云隨波隨泥漚;
甫入山門身是誰?問天問地問乾坤?
一樣的日月,卻異般心情,我心愿是一個無面目的人,來此問清自己的面目。
能不能識得佛光山的真面目,我不敢說了,但真的在隨思隨喜,只緣身在此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