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月碑(4)

水問 作者:簡媜


??!是嗎?如果承認我錯了,那便是肯定欲的重要,如此,我如何去堅持兩性之間純粹屬靈的愛情是可實現(xiàn)的?若我堅持,那么我是否在與造物者抬杠,那男與女的設計豈非可笑???!這種情感的潔癖是從何而來?這只是錯覺而已嗎?或者是純理論罷了!那么我將如何對待他以及他的行為?

“無論你是如何地潔癖,你無法否認灰塵?!边@令我驚懼,便逐漸不敢直視灰暗之處欲的情形,并且盡可能回避,不替門外的男子代傳女子,我只是多慮。至于我自己,我也困惑,若不是現(xiàn)在的理念依然指導未來的我,那便是未來的我哀吊現(xiàn)在的理念了。

這些思索不得不結(jié)束,因為生活的壓力臨頂。知識是無價的,書籍卻標著價碼,這是莊子意想不到的幽默:“以有價隨無價?!倍嵢∮袃r的同時,我們不得不將“生命”打了五折。且在勞力與汗水之后,豐富的薪俸足以購買任何價碼的書籍之時,生之涯將罄。叔本華不得不低嘆:“人生實如鐘擺,在痛苦與倦怠之間擺動?!闭l逃得過時間之蹄而不蒼老?誰躲得過現(xiàn)實的棰而不折骨?沒有。沒有。

仿佛,在我迷途的驛站,我感覺到生之真諦啟發(fā)我、知識的水杯解救我、愛與欲的公式調(diào)適我,而生活的楨干架構我……。我習慣性地坐在傅園內(nèi)的老位置休息,那拔地的碑依舊聳立,收攝四面的意義匯聚成箭尖,形成射月的雄姿,我是否也能如此?

紀伯侖詩:

“死亡所改變的只是覆蓋在我們臉上的面具,

林居者依然是林居者,

農(nóng)夫依然是農(nóng)夫。

而將歌聲溶入微風中的人,他同時也會對著運轉(zhuǎn)的星球歌唱?!?/p>

離開“傅斯年校長之墓”,我開始另一程的迷途,并開始認為,我是可以恣意地馳騁沙場與荒野了,因為所有的真理將追尋我、采擷我、得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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