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不要再說這種話?！崩纤膶ξ艺f，“今生今世，我是跟定了你，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這就是老四，我最好的朋友，我知道他說的是心里話；即使我的身邊只剩下最后一個人，那也一定是他。從老四的口中，我得知還有一百多個弟兄都要繼續(xù)跟著我，我去哪里，他們也就跟著去哪里。我吃了一驚，沒想到還有那么多人。我和老四商量，讓大家都散了吧，各奔各的前程去吧。老四搖著頭，表示自己沒有辦法?！八麄兌疾簧?，我總不能把他們都打走吧？”聽到情形是這樣的一種情形，我也開始有些愁了，這么多人都跟著我，我該怎么辦呢，將來又怎么辦呢？我已沒有多少錢了，只剩下幾個可憐的能夠看得見的小錢，那能夠做什么呢？一群人的前程又在哪里呢？看見我愁眉不展，老四笑著對我說，你就是去沿街乞討，我們也都跟著你去乞討。老四啊，他說這話時一定沒有想過，一百多人相跟著去乞討，那是一幅怎樣的情景呢，那還不把人家都嚇?biāo)烂?？但是，老四一再地說，斬釘截鐵地說，大家跟著我，不純粹是為了錢。他是這樣的，別的那些人難道也是這樣的么，也和他想的一樣么？我想，如果不是，那又是為了什么呢？我想不明白。我隱約覺得，剩下的這一百多人，盡管都知道我已經(jīng)大不如從前了，但他們?nèi)匀徊幌嘈盼乙训搅松礁F水盡的地步，覺得哪至于此。別人這樣想，我也沒有辦法，說真話，沒有人肯信，別人反倒認(rèn)為你是在故意拿捏，在縮手縮腳地隱藏什么……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把這些都說破了，也不想再努力地證明什么了。證明你自己沒錢，每天靠典當(dāng)過日子，再過些日子，連可典當(dāng)?shù)臇|西也沒有了，誰信呢？

于是，我對老四說：“那你們就都跟著我吧，尤其是你。”

老四高興地笑了，他沒料到我一下會來這么一個大轉(zhuǎn)彎。

“這就對了，”他說，“就是要去地府，我們也要一起去?！?/p>

老四急急地出門，說要去告訴那些弟兄們一聲，讓他們也高興高興，他們都還不知道呢，都還提心吊膽地怕要散伙呢，怕打發(fā)他們走呢。我對老四說：“難道這也能算是一件讓人高興的喜事么？”老四說：“當(dāng)然是嘍，還有什么能比這更讓人高興的呢？”聽到老四這樣說，我的鼻子忽然不禁一酸，心里一片惻隱。這些日子以來，能讓我們大家高興的事情太少了，細(xì)想起來，幾乎就一件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