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楊秀秀的斗爭,讓我一下長大成熟了許多,家里的人,外面的人,都不再用看孩子的眼光看我了,都突然覺得我已經(jīng)是一個真正的成年人了,我自己也明顯地覺得比過去大了不少,甚至老了不少,學會了皺眉頭,學會了遇事冷靜,把一件事情像一碗熱粥一樣放涼了再看,再動手;也知道謹慎了,愣頭愣腦地蠻干是不行的,這又不是戰(zhàn)爭年代。
楊秀秀在家里躺了兩天,不久又出現(xiàn)在飼養(yǎng)場里。又開會的時候,有人說,楊秀秀現(xiàn)在好多了,手不癢了,已經(jīng)不再撫摸那個其實早就不屬于他的騾子了,當然也就不再給那個騾子洗臉掏耳朵了,也不再靠在一起悄悄地說話了。以前,他總能從它的耳朵里掏出蒼蠅,跳蚤甚至螞蚱呢,現(xiàn)在,干完活兒以后,他更多的時候是一個人在牛欄前面的那道月亮形的斜坡上坐著。
有一天,我從飼養(yǎng)場的大門外路過,看見楊秀秀一個人在一些牛欄里慢慢地進進出出,他像是要把一筐給牛吃的豆餅搬到那欄里去,但彎下腰去搬了幾次都沒有搬動。后來,他不得不把筐子里的豆餅取出來,一次三塊五塊地往過搬。
院子中間的那個大水坑轉眼又是綠汪汪的一潭,蒼蠅、蚊子、蜻蜓,在上面飛來飛去。
河里結冰的時候,張區(qū)長帶著一個工作組來到了村里。
我叫了幾個人,把河東榆樹院里的房子收拾出來,工作組就住進了榆樹院里。榆樹院原來是一戶地主的宅院,很旺的一大家子,但說完就都完了,前一年就都死光了。青磚墁出來的院子變得又空又安靜,成了一個野貓和蛇蝎時常出沒的地方,但張區(qū)長和工作組的成員們都喜歡這個院子,空氣好,四周圍都是樹,出了門前面還有一條河。從樹叢里穿過去,是一片又一片的莊稼地。張區(qū)長是從部隊轉業(yè)下來的,工作組的其他人分別來自幾個不同的部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