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楷瑞搖頭，“我覺得最好不要。”

“為什么？這樣她才能更直觀地了解我們的節(jié)目?！?/p>

馮楷瑞看著她，看了足有十秒鐘，然后笑了，“我想……她對這個節(jié)目并不是很感興趣?！?/p>

“那她為什么——”話說到一半，知喬忽然明白過來，“你是說她其實只是想……”

馮楷瑞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端起桌上的那杯檸檬水，喝了一口，放下杯子，“每個人都有自己所追求的東西，你們想要的是投資，而她想要一頓快樂的晚餐——當然，是否僅僅是一頓晚餐，這就要看周衍了?！?/p>

“你怎么能——”知喬霍地站起來，椅子與地面摩擦發(fā)出一聲巨響，引來周圍的側(cè)目。她憤怒地瞪著馮楷瑞，卻說不下去。

她覺得惡心，一切的一切都讓她覺得惡心，富商太太、馮楷瑞、甚至是周衍，或者其實最讓她惡心的是……馮所說的那些毫無掩飾的事實！

借著昏暗的燈光，美麗的投資人把手覆在周衍放的手背上，后者還是保持著微笑，只不過眼神有點空洞，像是個沒有思想的人偶。

知喬只花了一秒鐘進行思考，接著就筆直地向他們沖了過去，馮楷瑞想要拉住她，卻失敗了。她踩著那雙有點磨腳的高跟涼鞋來到他們身旁，周衍看著她的臉，不自覺地抬了抬眉頭，露出驚訝的表情，仿佛又從人偶變回了一個活生生的人。

知喬拿起桌上盛著紅酒的酒杯，毫不猶豫地向富商太太潑了過去，一瞬間，所有的人都像被下了定身咒，包括她的受害人，只是瞪大眼睛錯愕地看著她，連尖叫都忘記了。

下一秒，周衍站起身把知喬拉開，然后用手上的餐巾迅速地擦去受害人發(fā)梢上滴落下來的紅酒液體。

馮楷瑞不知道什么時候也來到她身后，緊緊地抓著她的手臂，似乎要預(yù)防她再次沖上去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蔡知喬，”周衍轉(zhuǎn)過身看著她，嚴厲地說，“道歉?！?/p>

“我不?！彼髲姷氐伤?。

“我叫你道歉！”他簡直在低吼。

一種屈辱的感覺淹沒了知喬所有的感官，她無法相信周衍會這樣對她，她的眼眶不自覺地?zé)崞饋?，但她用盡所有力氣忍住了。

“我不會道歉的，”她冷冷地看著他，“死也不會?！?/p>

周衍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很可怕，仿佛她是多么十惡不赦，仿佛她是多么令人憎厭。

知喬吸了吸鼻子，掙脫了馮楷瑞，然后奔了出去。

她不知道自己奔了多久，她想應(yīng)該是很久，久到她的腳被鞋子磨出了血，久到當她停下來的時候，已經(jīng)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而她的背包落在了餐廳，她沒有手機，身無分文。

知喬找了個路邊的臺階坐下來，取下腳上的高跟鞋，媽媽也許還沒回來，所以如果她乘出租車回家也未必有人會為她付錢，更何況她根本不想讓媽媽看到她這副樣子。有兩個巡邏的警察路過，她問了一個大概的路線，又在路邊坐了一會兒，平復(fù)下激動的情緒，才出發(fā)向家里走去。

路并不算太遠，可是赤腳走在磚石路上也不好受。她走走停停，腦海里閃現(xiàn)著各種片段，都是關(guān)于周衍的。他第一次來找她，他帶她去見劇組的同事，他看了她拍的第一組鏡頭后鼓勵地拍手，他載她去父親的墓碑獻花，他告訴她父親是一個怎樣的人，每當她遇到困難想要放棄的時候，他平實卻溫暖的眼神給了她莫大的勇氣……可是今晚，就在剛才，他竟為了一個想用錢來“購買”他靈魂的女人對她發(fā)火！

她很想哭，卻又哭不出來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在斑駁的樹影下，她看到了社區(qū)的大門。腳底已經(jīng)沒有感覺了，但她還是抬起腿，走了過去。

“蔡知喬！”原本站在陰影里的周衍走了出來，走到她面前，緊鎖的眉頭是她從沒見過的。

知喬木然地眨了眨眼睛，懷疑這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他垂下眼睛看著她，她別過頭去。

過了一會兒，周衍終于長長地嘆了口氣，把她的背包交到她手上，然后像父親或兄長一樣摸了摸她的頭，“以后別這么任性了?！?/p>

“……任性？”她怔怔地看著他，“你認為我阻止了一個想用錢來買通你的女人——叫做任性？”

他卻用一種異常平靜的口吻說：“我們現(xiàn)在需要她的錢不是嗎。”

“是，我們需要！但不是以這種方式！”

“那只是逢場作戲，如果吃頓飯就能把她哄得很高興，我們得到我們需要的東西，那又何樂而不為呢？我又不會真的跟她發(fā)生什么——”

“——那也不行！”知喬憤怒地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