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上一次來這里時發(fā)生了什么嗎？”周衍坐在駕駛位上，這樣問。

夏日的早晨，陽光跳過云層直接灑落下來，公路兩旁都是一望無垠的草地，這里的地勢很少有起伏，即使有，也只是低矮的山丘。也許是光照太厲害的關(guān)系，草地的顏色并不是耀眼的深綠，而是一種，略顯干涸的淺綠。即便如此，空氣里還是有一股濃濃的屬于青草的味道，

加油站的機(jī)器上掛著“降價銷售”的牌子，已經(jīng)顯得很破舊，小賣部玻璃門上的那張海報也幾乎褪色褪到看不出上面印了什么。不過知喬還記得，那是一張冰淇淋蛋筒的廣告畫，并且她還為了買那樣一支巧克力夾心的香草冰淇淋蛋筒，在下著雨的夜里狠狠摔倒在地上，以至于手臂脫臼。

“噢，”她吹了一聲口哨，“很難忘記。尤其是你從車?yán)锉汲鰜碲s到我身邊，然后毫不掩飾地哈哈大笑的場景。”

“好了，我道歉。”但他的嘴角仍然掛著微笑。

知喬看著他，一臉想要打人的表情。周衍連忙識趣地隱去笑容。

“現(xiàn)在手臂好了嗎？”他問。

腦海里仍然殘留著關(guān)于疼痛的記憶，不過另一方面，還有他用西裝外套裹住她的那種溫暖。外套上有他的味道，原本不知所措的她，竟然平靜下來——不過就在她享受平靜的同時，他毫無預(yù)兆地把她的手臂接了回去……她至今還能回想起自己的慘叫聲回旋在加油站上空的情景。

知喬抬了抬左手手臂，揮動幾下，然后說：“很好，唯一的遺憾是那塊青色的胎記還沒有退。”

微笑依然掛在他的嘴角，她忽然記起來，也許就是在那一晚，她開始對自己承認(rèn)，這個男人對她來說有點特別。

“行了，可以走了?！崩舷拇蜷_后排車門，重重地坐在座位上，車身明顯地晃動了一下。他拿起身旁的一加侖礦泉水瓶，仰頭喝起來。

坐在副駕駛位上的知喬回頭看了看他，無奈地說：“如果你繼續(xù)這樣喝下去的話，那我們在每一個加油站都得停一下?！?/p>

“我會克制得，但天氣實在太熱?！闭f完，他掏出手帕擦了擦汗。

周衍什么也沒說，發(fā)動車子繼續(xù)上路。他們此時正在墨爾本通往大洋路起點的M1公路上，12月的南半球很炎熱，但墨爾本位于澳大利亞大陸的南端，且海岸線就在不遠(yuǎn)處，所以盡管溫度不低卻還不至于讓人受不了。

四車道的公路上除了偶爾有些發(fā)瘋似的油罐車急馳而過之外，幾乎看不到什么車。早上出發(fā)的時候是按照昨天的成績排定出發(fā)順序，每一隊當(dāng)中間隔十分鐘。剛才在加油站等待的時候，知喬似乎看到排在他們后面的那隊選手超到前面去了。

“能開得再快點嗎？”她問周衍。

“我不想被公路巡警攔下來，也不想回去以后收到信用卡賬單的時候發(fā)現(xiàn)上面有罰款那一欄?！?/p>

“賬單不會寄到你那里，因為我們租車的錢是節(jié)目組付的?！?/p>

“請你仔細(xì)閱讀我們簽署的《賽前協(xié)議》，其中第七條第21款是這樣約定的：‘任何因選手于比賽過程中違反當(dāng)?shù)亟煌ǚㄒ?guī)所引起的罰金，都由選手自行承擔(dān)’?！?/p>

“哦……”她差點忘了，還有“賽前協(xié)議”這回事。從背包里拿出地圖，用水筆把比賽的線路劃出來，知喬靠在椅背上，漸漸被車窗外的景色吸引住了。

“你們有沒有想過退休了以后要怎么過？”老夏仍然在后座上大口喝水。

周衍轉(zhuǎn)過頭看了看他：“現(xiàn)在想這個會不會太早了?！?/p>

“我已經(jīng)想好了，”老夏說，“我打算跟老婆找一個江南不知名的古鎮(zhèn)——就是那種還沒有被過度商業(yè)化的鎮(zhèn)子，買一棟小樓，在自家園子種種青菜，或者再養(yǎng)幾只雞，這樣有人來看我們的時候就有小菜可以招待他們?！?/p>

“聽上去很可愛，”知喬說，“我會去看你們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