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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梅花妖兒至真情(3)

不知何事憶人間 作者:竹宴小生


“說話,歆兒與眉泓呢?”

我摟著娃娃,拍著他的背,助他順氣。

碧淵哽咽著,不敢往瑯軒那瞅,只摟著我,一字一頓地道:“我與哥哥、眉泓姐姐在外面玩耍,后來眉泓姐姐說有一地方非常漂亮,要帶我們去。誰知道在路上便有幾個大哥哥大姐姐攔住了我們,硬說眉泓姐姐拐了他宮中的花仙花靈出來。”

我好奇,“居然說你們是他宮中的花仙花靈?”

瑯軒皺眉,示意碧淵繼續(xù)說。

“是呢……眉泓姐姐不應,就打了起來?!北虦Y揉著眼睛,紅紅的讓人心生憐惜。

我拿下他的手,又輕柔地問:“哥哥姐姐是不是為了保護你,被人擄走了?”

碧淵先是點頭,又是搖頭,“哥哥被人擄走了,姐姐護著我逃了出來,把我扔在門外后,又跺跺腳說什么不能如了他們的意,然后就又走了。”

我似有所悟,摸摸碧淵的頭,看向瑯軒。

瑯軒蹙眉,只問我:“你究竟打算護著他到何時?”

我訥訥放手,深覺瑯軒說得沒錯,平日里只覺著碧淵還是個孩子,一心相護,其實他早已與白歆是一個年紀。

碧淵左看看右看看,似乎知道自己錯在哪里,也不敢再肆意撒嬌。

瑯軒問我:“你可知這方圓百里有花神出沒?”

我掐開了靈字訣,讓一手仙氣感召四圍的花神花仙,卻無所獲,只好搖了搖頭,“沒有,花神下凡我不用靈字訣也必有感應。更何況我百花宮轄下應沒有這等無理取鬧之輩?!?/p>

瑯軒低頭瞅著碧淵,嘆氣,“幸好眉泓將他帶了回來,這等靈嬰之體才是受人覬覦之身。若是歆兒,一時之間倒也無什么麻煩?!彼掍h一轉,“只是能將歆兒也看成花仙了……”

他看向我,我很無辜地回望他,長得與我太像……不是我的錯。

“這人十有八九認得你?!彼铝硕ㄕ摗?/p>

如何計算,還是沒有頭緒。

瑯軒道:“我們出去尋找吧,在這里也得不出任何下落。”

我點頭稱是,只是將碧淵一人放在莊內也著實不放心,帶著去救人又變得累贅,不由得愁上心頭。

瑯軒畫出一個符咒,在碧淵身上隱然又現,定格成一道光墨的弧光,將碧淵鎖在了中間。

“淵兒,我與你娘出去尋找歆兒。你便在這禁制里打坐修煉,印證下此件事中你錯在何處?!?/p>

碧淵小臉突然變色,但見著瑯軒依舊是雷打不動的嚴肅,不敢多言,乖乖盤腿坐下,似一樁小羅漢,牢牢扎在了原地。

我與瑯軒點頭對望,掠出門去。

待我們奔到門外,瑯軒突然拉住我。

“先不慌,你隨我去一個地方。”他停住,道,“得用走的。”

如此說,我便緩下心,隨瑯軒向城南走去。

那間客棧,便是當初眉泓指著那里,卻眼泛憂郁的同??蜅!N铱纯船樮?,見他似乎胸有成竹,于是便緊緊跟上。

“店家,那二樓的孫相公可還在?”瑯軒彬彬有禮地問。

掌柜的上下打量著瑯軒,尤其看他那單手殘廢,不禁面露詫異,問:“你們尋孫相公何事?”

瑯軒單手摸出一塊碎銀,放在掌柜面前,面露微笑,“在下與內人是這孫相公闊別已久的老友,今日正是聽聞其還在此歇息,所以特地來探望他?!?/p>

“如此如此?!闭乒竦囊娝殂y在手,一雙眼睛綻放出喜悅的光芒,直呼,“這孫相公哪里是歇息啊……他那是舊疾,若不是有個姑娘一直在此供養(yǎng)他,誰敢收啊。”

他邊說邊向前走,“二位隨我來。這邊請?!?/p>

我好奇地扯扯瑯軒的衣角,問:“軒兒,你怎么知道……”

他扯開笑容,拍拍我的頭,“前日我就派人來查過了而已?!?/p>

果然同樣是有疑心,這行動力就是不一般啊……

掌柜帶著我們上了二樓,又往最角落的方向走去,最后停在最后的一個門前。

“就在這里了,二位自便。”掌柜恭敬的躬身后退,在我二人友好的示意下離開了二樓。

我剛欲拍門,瑯軒抓著我的手,搖搖頭,直接推開了門。

我只想說此行未免有些唐突,卻被屋內纏繞的藥味給驚在了原地。

這是一個昏暗無比、久未收拾的房間,正中的桌上已是灰塵滿滿,床榻附近幾個交疊的碗,滲出了幾滴濃濃的藥汁。顯見那位掌柜收了房錢也沒做什么分內之事,我皺眉,牽著瑯軒的衣服有些不快。

床榻上臥著一位形銷骨立的男人,他背對著我們,不斷咳著,同時喘息著道:“是眉姑娘嗎?”

我們還未來得及回話,他又繼續(xù)道:“眉姑娘以后不用再來照顧我這茍延殘喘的殘軀了,在下實在不值得姑娘如此委屈?!?/p>

我皺眉,輕聲道:“眉姑娘若是真不來了,你又待如何?”

那孫相公聽聞此言,掙扎著轉身,看著我們,那張瘦削的臉上唯有一對明眸璀璨奪目,沒有被這病魔奪去身軀內最后的光彩。

“你們是誰?”

瑯軒見其有些驚疑,安慰道:“孫相公不用驚慌,我們是眉泓的朋友?!?/p>

孫相公一聽之下,急了,緊緊抓著身上的薄被,問:“眉姑娘她發(fā)生什么事了?”未料急火攻心,渾身不斷顫抖,居然咳出血來,鮮紅的煞是悲慘。

瑯軒上前,制住他的身體,單手懸在孫相公身上,一道青綠色光芒覆在他身上,緩緩平息了孫相公的戰(zhàn)栗。

“你們……究竟是誰?”孫相公喘了幾聲,終于幽幽地問。

“莫問我二人是誰。”瑯軒坐在床邊,“在下想了解一下眉姑娘的情況?!?/p>

孫相公警惕起來,瑯軒繼續(xù)道:“你應該看出,我們與眉姑娘都不是普通人,如今眉姑娘有點危險,我們須得救出她來,若非如此,也不會找到您這里?!?/p>

瑯軒知道此人必定非常關心眉泓,所以下了劑猛藥,逼那孫相公盡快告知我們眉泓的來歷。

果然,孫相公急得又掐住了瑯軒的手,在我二人不斷的安撫下,終于陷入了回憶中,那模樣瞧著讓人不忍。

孫相公原名孫瑜,乃是這寧??h前童鎮(zhèn)有名的醫(yī)藥世家子弟,他與眉泓的相識也頗為戲劇化。那年正是冬去春來之時,漫山遍野的雪還未化盡,梅花依然俏生生地立于山路中迎風綻放。他依約出診,卻在桐柏山腳下帶回了一臉茫然可憐得緊的眉泓。那時候的眉泓什么也不懂,他便手把手教她識文斷字,也教她為人處世之道,漸漸的倒也生出了幾分情愫。

孫瑜有一青梅竹馬的未婚妻也在這前童鎮(zhèn),知有了這眉泓之事,盛怒之下要孫瑜趕走這眉泓,否則便解除婚約。

孫瑜兩相為難之下,讓眉泓聽見了三兩言語,轉日便默默離開了孫家。孫瑜只好端端的將眉泓這個女子揣進了心中,守著這三分半田園,算作此生唯一的紅顏知己。

誰知道天有不測風云,孫家老爺子一失手,治死了寧??h衙縣太爺的兒子,之后的孫家便一落千丈,不但聲名大不如前,連那未婚妻也在老父的逼迫下送來了一紙解約婚書。那紅芒的指印看得孫瑜心中悲苦,更是記起了那什么也不求只求在他身邊的眉泓。

就在一日,孫家水井中不知被誰下了重毒,滿門皆喪,孫瑜本可以自救,卻萬念俱灰只要和家人同赴黃泉。

誰知那小眉泓一直沒走,總是在暗處關注著孫瑜。她跑進了孫家,在滿是毒煙的房中將孫瑜背了出來,安置在這同??蜅?,茍延殘喘。

聽到此處,我竟為這至情至性的眉泓落下了眼淚,果然沾染了“情”字,不論是仙、是魔、是妖,都是一樣。

孫瑜嘆氣,“眉姑娘此前整日里愁眉不展,想是被我氣得夠嗆,我始是不該,總覺得拖累她,總那些言語刺激她……”

我直搖頭,孫瑜面色凄苦,“其實眉姑娘每次來,我都歡喜得不行,但是這毒侵五內,若不是眉姑娘替我延命……”他猛然坐起,顧不得面色慘白,“請二位一定要救救眉姑娘,孫瑜來生做牛做馬也一定會報答二位的?!?/p>

瑯軒按著他,“孫相公難道真的一直忍著毒傷,卻愿意見眉泓姑娘為孫相公提心吊膽勞碌奔波嗎?”

孫瑜愣住,不說話,只是那慘白的嘴角抽搐幾下,神色黯淡,那璀璨的眼色也落寞下去。

“孫相公自己應該知道如何解救自己身上的毒,卻為何一直讓眉姑娘殫精竭慮,難道對眉姑娘公平嗎?”

瑯軒的毒口說得孫瑜那白白的臉愈加慘烈,剎那間集合了五色俱全,表情縱橫不定。

“孫相公如此頹喪,想是因家中巨變,然則家仇未報,茍延殘喘不若早日登天,還苦了眉泓姑娘一片癡情?!?/p>

瑯軒甩袖,帥氣地站起,直視著眼前被指摘的可憐人。

孫相公張張嘴,又合上,慘笑連連,“一語驚醒夢中人,在下渾渾噩噩,今日才算明了,這些年不但苦自己,最苦的還是眉姑娘……”

我想想,安慰了兩句,“若非今日眉姑娘出事,我二人也不可能至此,只希望孫相公可以在這段時間振作起來,好好醫(yī)治身上的毒傷,待眉姑娘回來,如果能見到孫相公大病已愈,才是對眉姑娘最好的告慰。”

瑯軒看看我,眼中表示贊賞,我也心中激動,能說出如此睿智的話來。

離開了同??蜅?,站在街心,我隨口問道:“現在是去桐柏山嗎?”

瑯軒忽然愣住,蹙眉道:“你近日是怎了?突然變得如此聰明?”

我微怒的表情,“軒兒,你!”

瑯軒輕帶我,在我恍惚間便疾走狂奔,轉眼間,那山頭已在腳下。

“當初實應該讓眉泓帶我們逛一逛的。”我慨嘆,如此大的山,這要從何找起。

“這還需看你了吧。”瑯軒笑笑瞧我,“不是變得聰明了么?”

我薄嗔,雙手結十字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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