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閱微微點(diǎn)頭,表情不為所動。
千豐豎眉,口中念佛,手中銅鏡翻出千色光,腳下掠出五行步,晃了一下便出了小庵。
凰閱跟上,風(fēng)吟聲中,花弦琴撫弄出曼妙之聲,轉(zhuǎn)眼間二人立于小庵方竹之上。
素衣長袍的千豐,白衣明紗的凰閱,并沒有太多的動作,只是懸停在原處,一道光激射而出,另一邊則是樂聲響起,迎向了那道彩光,將其化解在樂音的防守中,你來我往,不若人間沙場生死拼斗,整個畫面居然美妙得很。
凰閱奏的是一曲《幽蘭操》,蘭之猗猗,揚(yáng)揚(yáng)其香。
我心下微顫,想起了那個色厲內(nèi)荏的女子蘭妃。
甩甩頭,我抬頭看他們二人的比斗,身后那扮成樂兒的瑯軒反倒是一臉平靜,在小庵中走來走去,我知道他一點(diǎn)都不擔(dān)心凰閱會輸,我只是為了瞧瞧凰閱的道行,算來他由靈入仙,再由仙入神,已有三千年,比之這小花妖長了整整兩千年。
說到在凡間的妖,只是靈類修錯了方向,偏離了正道修仙之行,終于落得無法升天,天劫來得也是一次比一次重。
妖有妖道,所以才成不了仙,但并不是他們道行不夠,而是他們自己選擇的路不同。
人可修仙、修魔;靈可修仙、修妖;這是活著的時候。
若死了,便是進(jìn)入地府,或是入了鬼道。
這便是五界輪回,修行之道。
……無名不動,下大指當(dāng)九案徵羽,欲轉(zhuǎn)徵羽,食指節(jié)過徵,大指急蹴徵上至八掐徵起,無名不動,無名散打?qū)m,食指挑徵應(yīng)……
蘭花不動,其香自舞。蘭靜而心不靜,所以才能芬芳十步,綿連九畹。
一首君子之曲,當(dāng)如是適合那方竹之上安然站立的凰閱,閑逸下滑出了流暢的弦音,劃破了桐柏山的幽谷。
似是受到花神之音的影響,深山中的花骨朵紛紛打開了花苞,香幽風(fēng)中送。
小尼姑千豐眉間暗沉,穩(wěn)穩(wěn)地念了句佛,十指蔥蔥,握住佛珠向前送出,一道佛光擋住了幽蘭攻擊,一道金光兩道金光三道金光,煞是好看。
這小妖居然修的是佛道,我暗忖。
凰閱詫異地挑眉,琴音一轉(zhuǎn),轉(zhuǎn)守為攻,《滄海龍吟》手中翻飛,嘯音四起,方竹間不安地晃動,千豐穩(wěn)住身形,啟動銅鏡無雙訣,守住了方竹三分地。
方竹不動,龍現(xiàn)煙水里,霧氣大盛,掠海驚濤,漸出陣陣煙波浩蕩呈萬華流光,似朵朵煙花,撲騰在銅鏡前。
終于,尾音拉長,一聲錚錚重音,龍身放出箭雨,劃破空間,直撞向銅鏡后的小尼姑。
千豐慌神,啊了一聲,掉下方竹。
銅鏡被凰閱接在手中,他施施然降下,花弦琴已然收起,在那千豐身后,一朵艷麗的牡丹堪堪綻放,隨即消隱在空氣中。
這凰閱,為了不讓這小尼姑有所察覺,竟然隱藏得如此深。
差點(diǎn)連我都認(rèn)為他修的是正氣道,不是我花間仙。
“大師承讓?!被碎唽~鏡送上。
千豐拍胸,眼中閃過崇拜之情,“不愧是上仙,有請。”
我們心中長呼一口氣,隨著千豐向簾后走去。
這簾乃是用青竹絲編織而成,垂落于地,風(fēng)吹過便呼呼作響,從竹縫中便可見對面是一片清水湖。青竹絲順手拂過,在手中如一片浣紗軟滑膩手,輕飄飄的。
我們穿過了這塊竹簾,走到了清水湖畔。
這水清透如一條碧玉帶,在眼前鋪開了一彎碧波蕩漾的長卷,蜿蜒至南北。
穿過清水湖中的玉瑯橋,眼前是一個深幽的石洞。洞壁有數(shù)個牙石懸扣于上,幽光映照在眾人臉上,面前竟是絕路。
千豐轉(zhuǎn)身,捂嘴笑,“樂兒,知道怎么走嗎?”
瑯軒愣了愣,忙不迭地點(diǎn)頭,“是的是的?!?/p>
千豐滿意地點(diǎn)頭,向凰閱施禮,“上仙慢行,千豐不宜遠(yuǎn)送?!?/p>
凰閱回禮,一頭青絲批泄而下,若牡丹艷放不可方物,“多謝大師?!?/p>
千豐順手摸摸自己的小光頭,嘿嘿笑了一聲,倒也不在意。
“軒兒,怎么辦,沒路了?!鼻жS匆匆回后,我趁機(jī)嘟囔著,貼近瑯軒。
瑯軒上下打量著這座白玉雕出的石窟,除了洞壁透亮的牙石,便再無他物。我挪著小小的身體,摸著面前的洞壁,可惜只能夠到那小女娃的身高部分就停了下來。
于是,我惡狠狠地看著凰閱,不管他剛剛斗過法的辛苦,“快,來摸摸有沒有機(jī)關(guān)?!?/p>
瑯軒哼了一聲,還原成大人形體,輕輕撫著那墻體,表情有些凝重。
我拍了拍腦袋,也還回原狀,站在洞口發(fā)呆地看著那兩個忙活的男子。
我也撫摸著玉石墻,墻面上凹凸不平地雕刻著細(xì)密的紋路,后退幾步,整個紋路在眼中放大成一整幅畫。
這幅畫……我好像認(rèn)識。
這不是當(dāng)年花期赴天光臺上的榮華風(fēng)光嗎?
怎么會……在這里出現(xiàn)?難不成這座百花宮與花期有關(guān)系?
我滿腦子的疑問,卻又在腦中搜索著關(guān)于花期的記憶,卻也尋覓不到任何信息,只好皺眉盯著這棵樹。
瑯軒也后退,與我并在一起看著那墻面,哦了一聲。
他也識得了這棵樹,向我望了一眼。我很無辜地?fù)u頭,證明真不是花期做的。
瑯軒冷笑一聲,忽然喚回凰閱,一指仙氣指向眾人群中身披百花練的花期額間那凸顯的眉間印——真是無語問蒼天的啟洞方式啊。
玉洞轟鳴,凝光后又消散,我們立刻大搖大擺地跟著凰閱走了進(jìn)去,如今已找到地方,我們便要光明正大的踢館啦。
但顧及這地方似乎與百花上神有些淵源,瑯軒定要我換副模樣。
我回頭看了一眼洞壁,每日被人戳額頭開門,端的是誰也有些不滿。
再轉(zhuǎn)頭,我已變了一副清清淡淡的面容,見那巍峨的宮殿,矗立于前。
不禁張大了嘴——居然與百花宮一模一樣!
為何與天上的百花宮一模一樣?為何會有我的模樣雕刻在石雕上?
諸多疑問懸在心頭,越來越讓我惴惴不安,這個花妖占據(jù)的百花宮,究竟與千年前的花期可有聯(lián)系?
瑯軒拍拍我的肩,很明白我的心理活動,只道:“別擔(dān)心,定然與你無關(guān)?!?/p>
我嘆氣,揪著瑯軒的寬袖,問:“那我們現(xiàn)在怎么辦?”
他冷笑,“自然是踢館。”
“踢館?”凰閱不解,“這樣豈不是打草驚蛇?”
“以我?guī)兹耍托璐虿蒹@蛇。”瑯軒說了句我沒懂的話。
他的話音未落,宮前的兩個小花妖走過來,形容妖艷,一身正紅色宮裝裙若紅炎日頭,撲面而來濃香滿面。
她們斥道:“來者何人!”
我微笑,依著瑯軒的話,決定打草驚蛇,“聽聞貴宮不問青紅皂白便鎖了我兒進(jìn)去,如今正是要索回他去?!?/p>
“你兒?”小花妖對視一眼,愣住,隨后變臉道,“胡說,這里怎么會有你兒子,老妖婦?!?/p>
妖、妖、妖婦!我變了個模樣也是清清水水的,難不成跟著兩個帥一點(diǎn)的男人出行就變成老妖婦了?
我變了臉色,卻被瑯軒拉住。他天璣劍散出紅光,錚的一聲仙氣翻騰。
小花妖緊張得后退幾步,可謂花容失色。
這上古神器天璣劍的仙氣如何是僅僅修煉三百年的小妖可以抵擋的,其中一人已是尖叫一聲,坐倒在地,另一個雖還在強(qiáng)撐,卻已然瑟瑟發(fā)抖。
呼啦一聲,從那發(fā)抖的小花妖手中散出千絲粉,飄進(jìn)了身后的宮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