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重朝兵藤走過來,僅僅是這樣的舉動,就已經(jīng)令兵藤感到不痛快了。
柑橘系的古龍香水味飄過來。八重梳了個整整齊齊的背頭,無框眼鏡更加強調了他的文化人氣質。他神經(jīng)質般每天都穿藍色西裝,對肚子凸出來這一點感到病態(tài)的恐慌——也就是說那里已經(jīng)有了凸出的征兆。他年近四十,和兵藤年紀相仿。
“你去和社長說一下?!卑酥乜嘀樥f。
兵藤舒展雙腿,抬頭看八重的臉。八重的表情更加苦澀。
“現(xiàn)在和泡沫經(jīng)濟時期不一樣,可供玩樂的錢并不是取之不盡的?!?/p>
取之不盡……
這個渾蛋,跟我們說話的時候,還要故意用成語。
兵藤沉默地看著八重的臉。
八重不自在地微微挪動身體移開了視線,他也覺得兵藤難以對付。想到他可能怕自己,兵藤的心情略微舒暢起來。
兵藤冷冷地盯著八重看了個夠,才緩緩地說:“你說就行了吧?你是常務董事,我只是營業(yè)部長?!?/p>
“你在社長獨立之前就認識他了,對吧?”
“那又怎么樣?”
“這個……比我和社長更親近。”
“沒有子女指責父母的道理。”
八重還想說話,但似乎不知道應該說什么,一臉煩躁。
兵藤站起身,八重頓時露出戒備的神情。兵藤瞥了他一眼,往出口走去。
“跟老板說一聲,我在樓下等他。”
八重什么也沒說,呆呆地站著。
黑社會這么認真工作有什么用?兵藤一邊等電梯,一邊在心里咬牙切齒。你們這幫家伙,反正是混不下去被排擠出來的,裝出一副正經(jīng)人的樣子有什么可高興的?
公寓大門口停了一輛黑色轎車,車窗像墨鏡一樣漆黑。阿良正拿著羽毛帚打掃車頂?shù)幕覊m。兵藤一走出大門,阿良立刻注意到了,連忙低下頭。
“您辛苦了。”
“嗯。”
兵藤沒看阿良,掏出煙叼在嘴里。阿良飛快地遞上打火機。點燃煙后,兵藤深深地吸了一口,讓煙在肺里停留一段時間后,再慢慢地吐出。尼古丁在體內(nèi)蔓延開來,他的心情稍許平靜下來了。
剛才沒來由地心情煩躁,不完全是因為八重。所有的一切都毫無樂趣,不只是今天,最近一直如此。
兵藤把煙扔在大門外的地上,阿良看見后走過去撿了起來。
兵藤問他:“為什么這樣做?”
“啊……”
阿良詫異地看著兵藤,他的臉上稚氣未脫。兵藤讓阿良剃了光頭。阿良以前做暴走族時,留的是金發(fā)的飛機頭,后來和右翼團體扯上關系,登上街頭宣傳車后就把頭發(fā)剃短了。那個右翼團體把他交給津久茂組,好讓他能真正地學習各種行規(guī)。阿良被帶到津久茂興業(yè)后,兵藤讓他把頭發(fā)剃得更短了。
“為什么要把煙頭撿起來?”
“八重先生吩咐,盡量不要做讓公寓其他住戶討厭的事……”
兵藤咂了一下嘴。
黑社會被正經(jīng)人討厭又怎么樣呢?沒必要討正經(jīng)人的喜歡,讓對方感到畏懼就行了。黑社會干嗎還得遵守道德?
“好了,你別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