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政委是大氣不敢出，縮頭挨著板子，雖然這板子挨得有點冤。上次拿出羅英雄下崗意見的是政治處副主任茍遙，他也是照單簽字呈報容后福的；這次呢，是容后福親自要求處理羅英雄的，反過來將責任推回頭，是不是冤枉？冤歸冤，副政委對一瘸一拐的容后福問起安。

“撞到茶幾上了?！比莺蟾]好氣地回答。

“調(diào)查不屬實就草率地拿出處理意見？”副政委回頭就找了茍遙。

茍遙領(lǐng)受了一通副政委慷慨贈予的批評，咀嚼了半天才走出迷霧：哦，處理羅英雄是錯誤的，而責任在于我這個管人事的副主任。于是他將六監(jiān)區(qū)支部書記數(shù)落一頓。感覺蹊蹺的支部書記卻不敢將怨氣發(fā)到羅英雄身上，反而對他格外關(guān)照起來。一夜間，羅英雄從后進分子變成了“刺猬”。

“組織民警學習。政治處要擬定一個學習計劃，要求每位民警寫一份學習心得和保證書。再也不能讓極少數(shù)道德敗壞的民警玷污我們警察形象了。報一份先進名單，向省局報請三等功。我們要大張旗鼓地弘揚先進，鞭策后進?！比莺蟾Ｓ窒铝?。

“容書記，宣教科已將學習計劃下發(fā)至各單位了，這是報請三等功的名單，請您審核。”

容后福蹺起二郎腿坐在沙發(fā)上接了名單，茍遙恭恭敬敬地立于一步之遙。

“茍遙……”容后福抬眼望了茍遙一眼，大言不慚地列上自己名字，且排列首位，這個茍遙臉皮真夠厚的。不過，他為我容后福鞍前馬后的，圖的是什么？

茍遙立刻判斷出名單排列不當，謹慎地解釋：“這是副政委審查過的?！?/p>

“給基層普通民警一個名額就夠了！”容后福將名單扔回給茍遙。

“那小子才上班幾天??？”立功名單張榜公示后，何先進在第一時間里迅速做出反應，呼哧呼哧地說。

“何老，這僅僅是公示不是結(jié)果?！?/p>

容后福也不清楚那名普通民警的工作閱歷，回頭質(zhì)問茍遙。

“容書記，年齡并不能說明什么問題啊?！逼堖b怯怯地發(fā)出微弱的呼吸。

“你是來給我上課的？我問你，他工作幾年了？”容后福噴出濃重的氣息。

“他……兩年不到?！逼堖b意識到面露嗔色的容后福尚不清楚此人背景，便解釋，“他是監(jiān)獄局政治部白主任的侄子?！?/p>

容后福被唬住了。金狐有背景的民警不在少數(shù)，他不可能全記住。照理說，政治部副主任的親侄無論如何也得放在腦子里的，問題就出在當年開監(jiān)獄長會議，兩個人上衛(wèi)生間時，白冰提了一次再沒有提起過，他也就淡忘了。倒是茍遙記得清楚無誤。白冰是監(jiān)獄局黨委委員，頂頭上司的侄子豈能不照顧？素聞白冰剛正，想必他不會介意他的侄子能否立功吧。于是，容后福慢慢地說：“行，就是他了?！?/p>

明知道不夠剛性條件，容后福依舊上報白冰侄子，是有他的道理的。無論冉寒春局長的得力助手白冰是什么貨色，人情世故總要有的，提拔誰不是提拔？容后福還準備破格提拔白冰侄子做副監(jiān)區(qū)長呢，一年后轉(zhuǎn)正，迅速將他納入副處級領(lǐng)導后備人才庫中。

說到副處級后備人才庫問題，容后福有點遺憾。前些日子，監(jiān)獄局要求基層監(jiān)獄上報人選，要求走公開、公平和公正的選拔程序。海選民推，群眾滿意了，領(lǐng)導可不滿意，此辦法廢棄；圈名單是通用辦法，然后在圈閱的名單中投票定奪。結(jié)果，在第一輪投票中，政治處副主任茍遙名落孫山。容后福也能想象到茍遙的威信和人緣。他整天像條狼狗一樣到處嗅著異常氣味，還汪汪地咬人。被咬的人畏懼權(quán)勢拿他沒辦法，那只有在難得的投票機會中回敬囂張的茍遙了。茍遙那一張卑微不如孫子的臉與他人高馬大的身材極不協(xié)調(diào)，是對頭頂上帽徽的褻瀆，但是他容后福就是喜歡。如果都像羅英雄，那他做這個監(jiān)獄長還有什么意義？

容后福自然地又想到了自己的前程。

副局長人選很多，變數(shù)太多，如何才能脫穎而出呢？冉寒春一手提拔了娘家人，還會繼續(xù)將娘家人扶上副局長寶座嗎？如今的官員優(yōu)秀衡量標準很模糊也很概念化。冉寒春可以正直，也可以為娘家人說話，但說話的力度究竟有多大，還得看綜合因素?？磥?，干等是等不來錦繡前程的，他必須對冉寒春有進一步的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