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抵達樟宜國際機場時,正值獅城的傍晚。
我拖著行李箱走出機場,在外面攔了輛計程車。
下雨了,毛毛細雨。我討厭雨,討厭一切不明媚的東西,正如我討厭不明媚的自己。
我縮回身子,關上車窗。車窗上漸漸聚集起了水流。我看著看著,漸漸覺得那是窗子在流淚。支離破碎的眼淚。
我收回視線,捏捏自己的臉。
看來自己是真的累了,要不怎么會胡思亂想?
我閉上眼,睡不著也就算了,我不勉強自己,假寐一下也好。
等我再次睜開眼,遠遠便看見了恒盛大廈的巨幅招牌。
“停車!”
司機聞言疑惑地回頭,“小姐,還沒到目的地?!?/p>
我已經(jīng)給錢拉車門了,“沒事。我自己走過去?!?/p>
獅城的CBD金融區(qū)。
當年的金融區(qū)遠沒有如今這么繁華?,F(xiàn)在放眼望去,這里儼然成了曼哈頓的翻版。一個巨大的鋼筋水泥混合而成的怪物。
時間過得很快,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一切的物是人非,不過是幾載光陰輪換。
很久以前,歷來高高在上的恒盛總裁總是會在這個路口叫司機停車,他則親自抱著女兒,走完這條路,直到公司樓下。
女兒會嘟著嘴,“我要坐車,不要走路?!?/p>
他會笑著捏捏女兒肉乎乎的臉,“爸爸上班你就看不到爸爸了。多走幾步路,和爸爸多待一下不好嗎?”
現(xiàn)在,再沒有人陪我走了。我走著走著,有點累。
10厘米的高跟鞋,又是雨天,我穿著,腳踝疼。可我還是一步一步、自顧自優(yōu)雅地踏出每一步。
這幾年我早已養(yǎng)成習慣,什么都力求完美,穿高跟鞋該如何走得輕盈,走得漂亮,我不允許自己忘記。
我到了恒盛樓下,仰頭看著面前的建筑,看不到頂。
曾經(jīng)的恒盛只有20層,現(xiàn)在是77層,玻璃帷幕,大門氣派,進進出出的人,光鮮亮麗,都是些金融業(yè)的佼佼者,臉上自信飛揚,連走路姿勢都帶點跋扈的味道。
幾天之后,我就會成為他們的一員。我已經(jīng)遞了求職申請書。以我的資歷,想進恒盛,沒有難度。
我再看一眼恒盛大廈。心里有點不平靜。總有一天它的主人會姓回“林”。
很是期待這一天的來臨。
我在CBD附近的商務酒店訂了房間。
到了酒店,總臺服務生遞給我一張便條。
我展開便條,上面龍飛鳳舞幾個字:“你死哪去了?我在機場等了3個小時!??!快開手機!”
都說見字如見面,可我實在不能把這丑得要人命的字,和姚露西那張小巧精美的臉蛋聯(lián)系在一起。
我摸出手機。
登機的時候關了,下機時忘了開。最近我的腦子總有點遲鈍,想事情也不周全,手機對于我這樣一個靠財經(jīng)資訊吃飯的人來說是寶貝得要死的東西,恨不得一年365天不斷電,不關機,外加信號滿格——
看來新加坡的風水不適合我,一回到這里便有遇事不順的感覺。
一開機,電話就狂轟濫炸而來。
“你到酒店了?”
“嗯?!?/p>
“快來餐廳,帶上你的黑金卡,我等著吃窮你?!?/p>
“嗯?!?/p>
我掛了電話,回房間放一缸洗澡水,泡澡泡舒服了,吹干頭發(fā),再換上我?guī)Щ貋淼奈ㄒ灰患路?。我的行李箱很?。?8寸,但已經(jīng)足夠。我只帶了一件短洋裝和一套內衣褲。
我很怕負擔,怕到一種神經(jīng)質的地步。當年被迫離開時兩手空空,現(xiàn)在回來,也不愿帶過多的東西。
穿戴一新后,我到餐廳去赴露西的約。
進了餐廳,一眼便看見那個朝門口張望的小腦袋。我朝她揮手示意。
我走過去,轉了一道彎,我的視線不再被木質隔斷矮幾擋住,頓時開闊。另一個人就這樣躍入眼簾。
姚露西不是單獨一人來的,她旁邊還坐著一個。
那人正看著我,帶點笑意。
姚謙墨。
“好久不見?!币χt墨站起來,傾身。
接下來,無非是一個擁抱,外加一個貼面吻。
我們都在外國生活多年,這點外國人的禮儀早就熟稔。可是我身體下意識、不受控地閃開,伸手:“好久不見?!?/p>
姚謙墨看著我伸出去的手,愣了幾秒,臉色不易察覺地沉了沉,但很快恢復,伸手握住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