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正笑鬧著,看見一個小太監(jiān)匆匆跑來,抹了抹額頭的汗上前請安,然后對我躬身道:"園子里轉了好幾圈可找著您了!貝勒爺說要見您,在書房等著呢!"
我心想審判結果終于要揭曉了,心里惴惴的。不是怕他對我怎樣,而是怕會牽連姐姐。
十阿哥看我臉色憂慮,粗聲道:"現(xiàn)在知道怕了?"
十四阿哥卻斂了笑,柔聲說:"別害怕!我會幫你說情的。"
我詫異地看他,他微微一笑,我低聲道:"那謝謝了!"
我們進去時,八阿哥正坐在桌前寫字。只向十阿哥、十四阿哥點了點頭,瞅也沒瞅我一眼,繼續(xù)低頭寫字。十阿哥、十四阿哥找了椅子各自坐了。我站在中間一動不動,低著頭心想,又來了一個把我當"隱形人"的人。
過了好一會子,十阿哥、十四阿哥茶都喝完了一盅。八阿哥終于放下筆,封好寫的東西,對旁邊的太監(jiān)道:"把折子直接遞到吏部。"太監(jiān)揣好東西自去了。
八阿哥抿了口茶,對十阿哥和十四阿哥說:"你們對今兒早上彈劾常授招撫廣東海盜阿保位的事情怎么看?"
十阿哥嚷道:"能怎么看?對這些海上橫行的海盜豈能手軟?不殺一儆百,其余將更猖狂!"
八阿哥沒有理他,只是看著十四阿哥。十四阿哥想了會兒說:"皇阿瑪雖沒發(fā)話,但我揣摩他心里早拿定了主意,只怕是贊許常侍郎如此做的。這二百三十七名海盜都驍勇善戰(zhàn),又對周邊海域極為熟悉,個個都算是好漢。招撫他們?yōu)楸仍黾恿撕1鴮嵙Γ屍渌1I心生忌憚,又揚了我大清威儀,知道但凡有本事的人,肯為國效力的,皇阿瑪就會給他機會。"
八阿哥聽完點了點頭,看來十四阿哥所想的和他正好一樣:"那我就上個折子替常侍郎求情。"
后面他們又說了什么我是一概沒聽進去,只心里想著,政治、權謀!然后我就站啊、站啊、站……
天已經(jīng)黑透,一個太監(jiān)進來問是否該備膳。
八阿哥笑說:"光顧著說話,竟忘了時辰!這么晚了,你們回去也得折騰,若是沒打緊事,就在這里用膳吧!"
十阿哥和十四阿哥都笑說好,太監(jiān)領了話轉身出去。
八阿哥看著我,手指輕叩著桌子,臉上仍帶著笑。
屋里靜悄悄的,只聽到低低的敲桌聲音。我還是低頭站著不動,拜當年軍訓嚴格所賜,我還就這么站了兩個多時辰。
八阿哥轉頭對十阿哥和十四阿哥笑說:"你們先去吧!我隨后就到。"
兩人站起后,十四阿哥徑直去了,十阿哥卻期期艾艾地說:"我們還是一塊兒走吧。"
八阿哥笑著深看了他一眼,道:"你先去。"
十阿哥看了我一眼,終是走了。
八阿哥讓屋里的太監(jiān)也退了出去,然后走到我身前站定。
只覺得一股無形的壓力壓得我?guī)缀跻静环€(wěn),低頭看著他的鞋子,心"撲通,撲通"地跳,心思千回百轉,卻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么。
過了半日,他低聲道:"頭抬起來。"
我心里一萬個不愿意,可終是沒膽,遂乖乖把頭緩緩地抬了起來。脖子、下巴、嘴巴、鼻子,終于對上了他的眼睛,如深湖,好似清澈卻不能見底,我很想轉開視線,可不知為何卻沒有動,只是看著。
他面色沉靜,帶著絲探究盯著我,似乎從我臉上找尋著什么。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有一秒鐘,也許有一個時辰,他從嘴角漸漸逸出一絲笑來,然后這笑意慢慢地擴散到臉,最后眼睛里也盛滿了笑。我卻覺得我真的站不住了,不禁捂著胸口倒退了兩步。他大聲笑了起來,我心想,原來他笑的聲音這么好聽!像是微弱的電波流過心臟,讓你的心麻麻的,酥酥的。
他嘲笑地問:"你那天晚上的潑辣勁兒哪兒去了?"
我頭有點兒蒙,不知道說什么好,只是傻站著。
他又笑了幾聲,提步往外行去,到了門口,回頭笑道:"你是還想再站嗎?"
我一聽,忙轉身跟出去。他吩咐完太監(jiān)送我回姐姐那里去,自轉身走了。
站久了,腿有些僵,我一步一挪的,太監(jiān)在前面提著燈籠領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