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同學(xué)端起身邊的水杯,小啜了一口。那表示今晚的故事告一段落了。
“今晚這個故事跟我們現(xiàn)實中的傳銷組織好像??!”一個同學(xué)感嘆道,他曾被人騙到傳銷組織去過,后來跑出來了?!皞麂N里面就是一個人拉一個人,并且個個幻想著空手套白狼,不勞而獲?!?/p>
湖南同學(xué)笑笑,不置可否。
竹葉青
25.
零點。
“小時候都用過算盤吧?”湖南同學(xué)笑道。
我們紛紛點頭。小學(xué)時候算盤課是數(shù)學(xué)科目的一部分,上過學(xué)的幾乎都擺弄過。
“關(guān)于算盤的來歷,最早可以追溯到公元前六百年,據(jù)說我國當時就有了‘算板’。古人把十個算珠串成一組,一組組排列好,放入框內(nèi),然后迅速撥動算珠進行計算。算盤究竟是何人發(fā)明的,現(xiàn)在無法考察。今天的故事有點兒算盤的內(nèi)容……”
文歡在的媳婦嘲笑道:“自己的腿都被一目五先生弄癱瘓了,還厚著臉皮在關(guān)公面前耍大刀!”
文歡在尷尬地笑了笑,問爺爺?shù)溃骸澳敲词O碌囊荒课逑壬趺崔k?”
我問道:“一目五先生將你的腿弄成這樣了,你不恨它們嗎?”
文歡在嘆了口氣,滿臉愁容道:“都已經(jīng)成這樣了,我還能怎樣呢?就算我再把它們怎么樣,也不能讓我的腿復(fù)原了。何況……一目五先生也是沒有辦法?!彼D(zhuǎn)頭向爺爺?shù)溃骸榜R師傅,您盡早把一目五先生處理好吧,讓它們早些投胎轉(zhuǎn)世,別讓它們再害人了?!彼荒樀尿\讓我感動,沒想到這樣一個人也有著無比寬闊的胸懷。
爺爺看了看竹床陰影下的圓圈,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道:“一目五先生恐怕是不能投胎做人了?!?/p>
文歡在和我異口同聲地問道:“為什么?”
爺爺終于說漏了嘴:“算盤算的?!?/p>
文歡在驚問道:“算盤算的?那是什么算盤?。俊?/p>
爺爺會心地看了我一眼,我們共同保持緘默。
文歡在知道問不出所以然來,也不在意,盛情不減地邀請我跟爺爺進屋喝茶。
爺爺擺擺手道:“喝茶就不用了,我老伴在家等我和外孫回去吃早飯呢。漏斗先放你這里了,等這些東西曬干了,你再還給我。麻煩你媳婦在地坪里照看兩天,別讓村里其他小孩亂碰這些不干凈的東西。竹床今天晚上就可以收進屋。還有,那個月季還放在你家里,幫我拿出來。”
我一聽月季在這里,心頭一驚。來這里之前我還叫奶奶幫忙照看呢,沒想到被爺爺帶出來了。
文歡在媳婦進屋,果然捧出我的月季來。
告別文歡在和他的媳婦之后,在回來的路上,爺爺告訴我說,他昨晚找到姥爹留下的算盤之后,一個人在我的房間里計算了整整一個晚上。也許是因為之前見了一目五先生,也許是因為算盤的惡氣,爺爺看見我在床上翻來覆去,便用手摸了摸我的臉。
難怪我在迷迷糊糊的狀態(tài)中聽到噼里啪啦的算珠碰撞聲。
爺爺用姥爹留下的算盤不僅算到了陰溝鬼躲藏的地方,還算到了一目五先生將有劫難。爺爺順著劫難的提示算下去,終于得知那晚根本沒有所謂的南風。
于是,爺爺沒來得及叫醒我便走了。
他走的時候順手拿走了家里的漁網(wǎng)漏斗和我的月季。
爺爺說,既然一目五先生在文天村出現(xiàn),那么陰溝鬼暫時躲藏的地方自然離文天村不會太遠。他根據(jù)算盤的提示,沒有費多少周折就找到了那條臭水溝。那條臭水溝的源頭是一個新建不久的釩礦廠,釩礦廠將工業(yè)污水從這條臭水溝里排出。
后來,文撒子告訴我們說,他當初并不知道女鬼勾引他有什么陰謀,但是他曾在釩礦廠打過一段時間的工,熟悉釩渣的氣味。文撒子知道釩渣是有毒的污染物,人喝了輕則得病,重則喪命。所以他借口說一定要喝酒,并且在跟女鬼一番翻云覆雨之后,仍然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脫身而出。
如果是爺爺一個人去,也許陰溝鬼們根本不害怕,但是帶著我的月季的話,那情況就不一樣了。爺爺帶上月季的靈感來自于獨眼,因為獨眼說過,當它生前的親人來到小茅草屋里尋找尸體的時候,陰溝鬼們害怕得紛紛跳進茅草屋后的陰溝里。如果是爺爺加上月季,陰溝鬼們會比遇到獨眼的親人還要害怕十倍。
當爺爺捧著月季來到釩礦廠的排水溝之前,陰溝鬼早就急急忙忙跳入了排水溝里。而爺爺所要做的,不過是用漁網(wǎng)漏斗將變化為水草模樣的陰溝鬼們一一打撈起來,然后放在太陽底下暴曬。
我將信將疑地問道:“陰溝鬼們能將一目五先生控制住,怎么會這么羸弱呢?”
爺爺笑道:“控制不是靠力量的大小,一目五先生之所以被陰溝鬼控制,是因為一目五先生的心被它們控制了。人也是這樣,任你有再大的能力,但你的心被人控制的時候,你也只能任由耍心術(shù)的人操控把玩?!?/p>
我問道:“它們不是要跳出輪回嗎?難道沒有一個陰溝鬼跳出輪回?”
爺爺笑道:“如果螞蝗說它們要跳出水田,從此不再依靠吸人血生存,你會相信嗎?”
我當然不會相信螞蝗能跳出水田,更不會相信螞蝗能不依靠吸血而生存下來。
我們一邊走一邊說話,全然沒有注意到后面緊緊跟著一個面容俊秀的男青年。如果后面跟著的是悄無聲息的影子,也許會引起我和爺爺?shù)淖⒁猓侨绻竺娓氖堑诺诺哪_步聲的話,我們一般不會太留意。因為這時已經(jīng)是早晨八點多了,扛著鋤頭去田里看水的,提著木桶出來洗衣的,揮舞著長鞭出來放牛的等等都在鄉(xiāng)村的小路上各自忙活兒。一兩個人同路而行,那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