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老爺子看見這舉動，感覺背脊生出涼意。

麻八得勢不饒人：“你要是不想打也就算了，我麻八也不強(qiáng)人所難……周大人，你看這事情怎么解決？”

周巡檢早就想找機(jī)會調(diào)停，這時看清了形勢，迫不及待地開口：“以和為貴，那是最好不過啦。我看這么辦吧：之前給打死的，每家人各賠三十兩銀子撫恤；傷的，看傷勢也都給些湯藥賠償；再在縣城的‘太平樓’擺五十桌酒宴，大家喝一杯，和氣收場，兩位看怎么樣？”

周巡檢雖不明說，但講話時都朝著莊老爺子，自然是示意銀兩酒宴都由投降的莊老爺子付了。

莊老爺子咬牙不語。賠這么一點錢事小，可是這次認(rèn)了栽，以后在灌縣人眼中，就會永遠(yuǎn)被麻八踩在腳底下了。雖然已經(jīng)不是以前刀頭舐血的日子，可是莊老爺子的許多田產(chǎn)生意，還得靠面子名聲支撐保護(hù)。莊老爺子是老江湖，深明一旦面子損了，從前欺負(fù)別人的，漸漸就要變成被欺負(fù)的那個了。

站在亭外的人也都聽見了里面的談話。包著諸葛巾的那些漢子，眼見頭兒沉默不語，心里也都涼了半截。這場架看來更加打不下去了。

“莊老爺子，你一直不肯說在等誰 ……”麻八繼續(xù)催逼，“還要賣關(guān)子嗎？還是……”他笑著指一指身后的鬼刀陳，“看見我請來了陳爺，你已經(jīng)不好意思說出口了呀？”

莊老爺子知道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他們假如真的不下來，我可慘了……莊老爺子終于開口：“說出來，怕你們坐不穩(wěn)。”

“唔？”麻八裝作傾耳細(xì)聽，譏笑道，“老爺子，我坐穩(wěn)了，你就說嘛！”

莊老爺子閉目深吸一口氣，然后伸手指向亭子外遠(yuǎn)方的山脈。

“是山里的?！?/p>

四個字說出來，在場兩百多人同時面容肅穆。

就連鬼刀陳，也都收緊了視線。

他們都知道，“山里的”指的是誰。

亭外眾人同時回頭，眺望后方遠(yuǎn)處，半隱在雨霧中的蒼翠山頭。

青城山。

麻八不再笑了。

“老爺子，你可別吹牛?！彼蛔忠蛔稚髦氐卣f，“讓他們知道，有人借他們的名號胡謅，你加上我都擔(dān)待不起?！?/p>

“你道我老莊是不識分寸的家伙么？五天之前，我就親自帶著拜帖上山請他們來了?！?/p>

麻八的嘴巴在顫動，但再說不出話來。莊老爺子表面鎮(zhèn)靜，但其實他隱瞞了一些事實未說：那天他上山，既見不著人家的掌門頭兒，對方更沒有應(yīng)允今天會下來。接見的人只收了拜帖，聽了莊老爺子的請求，沒有回復(fù)便打發(fā)他下了山。

——可是他們至少沒有開口拒絕我啊……我這也不算說謊……

莊老爺子說到這兒就不再說話。他裝作鎮(zhèn)定地瞧著氣焰大減的麻八。莊老爺子心里盤算：就算他們不下山來，只要麻八聽了這些話后就此求和，他也就能夠挽回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