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說這是一座由方尖碑、短石柱、圓柱和金宇塔組成的城市，一座由神廟和墓地組成的都會，一座由仙女替幽靈和精靈建造的宮殿；我并不驚訝，這些村莊的原始居民常常以為是超自然的人，正當(dāng)陽光在三角楣的大理石上照出反光．在壁柱的珍珠質(zhì)上閃射光彩時，他們飛翔于冰川的冰棱之間。

在博松冰川之外，面對沙莫尼克斯的隱修院，蒙唐維樹木蓊郁的山頂構(gòu)成圓形；更高一點(diǎn)，佩勒蘭和沙爾莫茲兩座山峰出現(xiàn)在同一平面上，它們的形狀像中世紀(jì)壯麗的大教堂，布滿了塔樓、小塔樓、提燈、塔尖、尖頂、鐘樓、小鐘樓，其中，佩勒蘭冰川蜿蜒起伏，如同山峰的灰色尖頂上有一卷卷白發(fā)。

這幅圖畫的背景恰如其分地補(bǔ)全了這整幅美景。肉眼不可能足以巡視群山這巍峨建筑的每一層次，處處都遇到足以贊嘆的景物。首先是一座巨大的落葉松林，它平展在山谷相反的頂端。在這座森林上方，冰海的盡頭超越了蒙唐維，就像一條手臂彎過來，再垂下，擲下它大理石的巖塊，它巨大的淚珠，它水晶的塔樓，它鋼鐵的石桌墳，它鉆石的山丘，垂直地聳起它銀白的墻壁，在平原張開這可怕的嘴巴，阿爾維隆像河流一樣從中產(chǎn)生，像急流一樣在一古羅馬里①之外消失。

在冰海后面，德呂峰凌駕周同一切，拔地而起，這座花崗巖的金字塔渾然一體，高約3000米。天際只能分辨出巴爾姆山口和黑頭巖；冠以鋸齒狀的雪峰，在白皚皚一片之上，突現(xiàn)出德呂峰奇異的方尖碑，孤零零的，灰不溜秋。天清氣朗的時節(jié)，從德呂峰的細(xì)長形狀和灰暗顏色，會將它看作某座毀壞的教堂的獨(dú)立鐘樓；可以說，不時脫離山體的雪崩是停落在空蕩蕩的中楣上的鴿子。下雨時節(jié)，可以透過霧氣朦朦朧朧地望到它，真以為見到了維吉爾筆下的獨(dú)眼巨人坐在大山上，冰海的白浪是在羊群經(jīng)過他腳下時他在點(diǎn)數(shù)的畜群。

這幅奇景的全貌還要加卜勃朗峰的永恒存在，這是地球上三座最高峰之一②，另外是這種雄偉氣概，凡是偉大的東西都在周圍打上這種印記；對著這高峰沉思吧，它確實(shí)是地球的一極，可以給我用作詩人神奇的表述；想一想在這樣有限的范圍內(nèi)如此驚人的堆積吧，有那么多獨(dú)一無二可觀看的景物。你踏人沙莫尼克斯山谷時，會以為（如果允許我使用一個能表達(dá)我思想的粗俗說法）走進(jìn)自然博物館，走進(jìn)這種神圣的實(shí)驗(yàn)室，上天在其中保存自然界備種現(xiàn)象的樣品，或者更確切地說，走進(jìn)一個神秘的殿堂，可見的世界的各種物質(zhì)都置_丁其中。

我們到達(dá)那一天，是8月15日，圣母升天節(jié)。我們迅速從背山上下來，目光像受到魔力牽制一樣盯住這山谷的美景，山谷終于展現(xiàn)在我們跟底。突然，一個拐彎讓我們看到另一幅景象。在我們腳下，綠色的平原上，使烏什教堂高聳于村子的山坡上，蜿蜒曲折地行進(jìn)著兩行臺-l雙手的村民、戴著而紗的少女、孩子和十字架，有幾個教士走在孩子前面。這是一隊(duì)宗教儀式行列，從烏什隱修院回來，復(fù)誦著天主母親、圣母瑪利亞的連禱文。風(fēng)兒不時地給我們送來他們的歌盧斷斷續(xù)續(xù)的回音。我說不出是何種深刻的印象封存了使我難受的印象，并使之難以磨滅。我一生都永志不忘。這時候，阿爾卑斯山的各種聲響都在山谷回蕩；阿爾弗河在巖石的河床上翻滾，急流在咆哮，雨后的瀑布簌簌地響，在絕壁底砸得粉碎，在布雷旺的一角-暴風(fēng)雨掀動著烏云，雪崩從勃朗峰的絕頂發(fā)出雷鳴般的響聲；但對我的心靈來說，群山這些可怕的聲音，卻比不上那些懇求著一個處女名字的可憐牧人的聲音更響亮。

能在同一天，同一時刻，讓教皇和一大群光彩奪目的紅衣主教走出羅馬圣彼得教堂的金色大門，讓王家行列走出巴黎圣母院富麗堂皇的正門，讓沙莫尼克斯山民的平凡的行列走出遺忘在山谷中的本地本堂神父住宅，這種力量是多么巨大??！能在同一時刻，給予所有人同樣思想，這種智慧是何等高超??！

阿爾卑斯山的山谷就具有這種出色的特質(zhì)，可以說它們是完美無缺的。每一個山谷往往在最狹窄的范圍內(nèi)呈現(xiàn)一種獨(dú)特的世界。它們的面貌千奇百怪，它們的形狀、光亮、聲響都足獨(dú)特的。人們幾乎總是可以用一個詞來概括它們面貌的總印象。薩朗什谷是個舞臺；塞爾沃茲是個墳?zāi)?；沙莫尼克斯山谷是座神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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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占羅馬里約1472米。

②勃朗峰海拔4807米，為歐洲第高峰，但決不是地球上三大高峰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