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天佑沒有動作,璋華沒有動作,晏卿沒有動作,奕子軒沒有動作。
一切都如傍晚的灃水湖面一般平靜,連夕陽折射在湖面上的波光都似要匿去鋒芒,恨不得暗藏在湖底方才罷休。
有風,卻不起浪。
——晏傾君
夏日的夜風很輕,染著不知何處飄來的梔子花香。
奕子軒本是行著輕功快速逼近宜灃殿廊柱旁的晏傾君,卻在數(shù)丈遠的地方突然慢了下來。隨著他的身形漸進,晏傾君才發(fā)現(xiàn)他今日穿的并非黑衣,而依舊是一身淡藍色長袍,如雨后泛著薄霧的天空。
奕子軒與大多數(shù)混跡官場的“公子”們一樣,時常帶著溫煦的笑容。但是,比他們不同的,是他的身份地位決定了他無須過多地偽裝,因此,面對陌生人時,他的面上時常冷硬得仿佛寫著“生人勿近”四個大字。然而,無論是冷硬還是溫煦,除了與她說些什么“定不負卿”這類假惺惺的情話時,晏傾君甚少見他感情外露。是以,此刻看著奕子軒臉上的表情,她竟不合時宜地想笑。
冷然,訝異,懷疑,怒意,哀色——最終沉淀為死寂,面無表情的死寂。
晏傾君的腳還是不受控制地挪了挪,她完全想不到,這個時候該怎么應(yīng)付奕子軒。她身子剛一動,便觸到一抹溫熱,隨即那片溫熱抵住自己的后背,帶著清淡的墨香。
晏傾君劇烈的心跳突然平復(fù)下來。晏卿,很是時候地來了。
一直以來,她看他周旋在兩宮太后和皇帝之間,猜測著他在全局中所起的作用,其實,并未真正見過他處事的手段。今夜朗月清風,星光閃耀,真是他一展身手的好時機。要怎么躲過奕子軒,她是完全沒主意了,既然他來了,便安生地看他是否使得出峰回路轉(zhuǎn)的法子好了。
晏卿的一只手突然掐住她的腰,稍稍用力,她便覺得一股熱力從他掌心化到體內(nèi),中毒的癥狀瞬時緩解了許多,至少可以隨著他的步子走動。
晏傾君溫順地倚在他身側(cè),不欲反抗。隨著他的前行,卻是不得不垂下眼簾,唯恐自己的眼神泄露自己此時的情緒。
他居然帶著她,迎著奕子軒的面走了過去。嫌她死得不夠快嗎?
晏傾君感覺眼前一暗,月光被人擋住,心跳又開始加速,幾乎想要蹭在晏卿懷里遮住自己的容貌。
奕子軒沉默,晏卿沉默,晏傾君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晏卿到底想做什嗎?晏傾君因為緊張而焦躁,偏偏不敢表露出來,悄悄抬起手臂到了晏卿身后,掐了他一把。
“師兄。”
奕子軒突然開口,打破沉默。晏傾君心下一驚,晏卿……是奕子軒的師兄?也就是說,奕子軒是認識他的。也就是說,奕子軒知道眼前這個“晏卿”是假貨!看他反應(yīng)如此平靜,說不定早就見過這個“晏卿”,說不定今夜皇宮一行晏卿也是知曉……
“師弟啊……”
晏傾君的思緒被晏卿的聲音打斷,她幾乎可以想象出此時晏卿臉上的欠揍笑容。
“你瞧,我給你帶了份厚禮?!标糖湔f著,放開晏傾君,將她往前推了推,調(diào)笑道:“傾君,還不見過你的奕公子!”
晏傾君呼吸一滯,卻在下個瞬間明白了晏卿的打算。
置之死地而后生,假作真時真亦假!
奕子軒與晏卿既然早便熟識,必然了解晏卿的為人,甚至是他的行事作風。此刻晏卿大方坦蕩地說她就是晏傾君,反而會讓奕子軒生疑!
晏傾君瞬時松了口氣:“她是晏傾君”,這個事實,也只有從晏卿嘴里說出來才變得讓人懷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