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傾君撇開臉,看向無邊夜色。
“我認(rèn)識的阿傾,善良賢淑而安靜,偶爾調(diào)皮,喜歡出宮玩鬧?!鞭茸榆幍捻永锓浩鹑峁?,看著晏傾君,卻像看著別處,緩聲道,“所以我以為你與我一樣,是討厭身份束縛的。年輕氣盛時我對所謂的家族,所謂的身份極為不屑,自負(fù)地以為只要我想要的東西,便能爭到手??墒?,阿傾……后來我才知道,我娶不得你,給不了你幸福。而你一人在宮中的生活,會更為艱難,所以我才會同意晏珣的計劃,送你去和親,想要借機(jī)送你出宮。”
“可是中途出了意外,晏珣想要殺我,所以你和他反目?”晏傾君笑問。
奕子軒垂下眼瞼,并未回答,而是繼續(xù)道:“三月初三,我去皇宮找你,我想帶你走……可是阿傾,父親所有的心血都傾注在我身上,若沒有我,奕家元氣大損。那時我以為,送走你,是對你,對奕家最好的法子。”
晏傾君面上的笑容漸漸消失,靜靜地聽奕子軒的話。
“我以為,你懂的。”奕子軒再次看著晏傾君,略微一笑,“當(dāng)時那張紙箋……”
“我知道?!标虄A君抬眼,含笑對上奕子軒的眼,“細(xì)如塵的奕大公子怎么會將那么重要的東西遺漏?多虧了那張紙箋我才知道你和太子哥哥的計劃。所以我就該對這施舍的紙箋感恩戴德?”
奕子軒眼神一閃,沉默不語。
“你以為我會恨你的欺騙和利用,想要報復(fù)才回到東昭?”晏傾君逼近一步,凝視奕子軒,目光灼灼。
奕子軒閉上眼。
“你以為我愿意幫你,是為了報復(fù)晏珣?而昨夜的設(shè)計是為了報復(fù)你,報復(fù)奕家?”晏傾君再逼近一步,已然到了奕子軒跟前,笑道,“其實我從未恨過,我淪落到那般落魄境地,誰都不能怨?!?/p>
要怨只能怨她自己信錯人,要恨只能恨自己不夠強(qiáng)大,錯的是她,所以被任何人欺騙利用傷害都是自找的!
“既然無怨無恨,為何……”
“為何對你不再有情?”晏傾君又一步逼近,挑眉譏笑,“真是抱歉。這都怪那壞事的紙箋和你漏洞百出的計劃了。倘若當(dāng)時你一心騙我到底、將我推上絕路,我會欣賞你的狠絕無情,心無旁騖方可成大事;倘若你為了我不顧奕家?guī)页鰧m,我會欣賞你的情深意重,傾心相報,不負(fù)真心。可惜你一邊放不開家族利益,一邊斬不斷私心掛念,這等優(yōu)柔寡斷之事,只會讓我——瞧不起!”
夜風(fēng)徐徐地刮了起來,卷走晏傾君話末的余音。
烏云恰好在此時散開,清幽的月光由上而下傾瀉而出。星光閃爍,奕子軒的眼里卻是暗沉死寂。
衣翻飛,發(fā)凌亂,他沉靜得好似要融入夜色中,凝視著晏傾君,不言不語。
晏傾君退后了幾步,輕笑道:“如此說來,你可明白了?此番回東昭,我不為報復(fù)。今夜那一出,不過是配合父皇。我沒有你與晏傾云那么好運,背后有家族為倚靠。我要在父皇眼皮底下活下來,就必須是一顆有用的棋子?,F(xiàn)在我不想做棋子!要么你放我走,要么你抓我回去再次置我于死地,你選吧?!?/p>
奕子軒凝視著眼前女子三分嬌柔三分妖嬈的笑臉,眼神幾番變幻,最終,空洞無底般的黑色眸子隱去一切情愫,他側(cè)過身子,撇開臉,輕笑道:“你明知道結(jié)果,何須讓我來選。”
“那麻煩奕公子快些送我下山!”晏傾君的這句話里沒有揶揄,她是當(dāng)真想快些下山,晏璽不知何時會發(fā)現(xiàn)她出逃,拖延一刻便多一分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