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賭石那青黑色的外皮在重?fù)粝掠值粝铝艘淮髩K,里面露出了一塊白絮色的內(nèi)石,李水旺的心猛然一沉,這根本不是價值連城的滿綠色翡翠種呀!沒等李水旺緩過神兒來,工匠們第三番敲擊已下去了,賭石里面出現(xiàn)了和外皮一樣的青黑色,壓根兒沒見什么翡翠的蹤影。
再也沉不住氣了,一個箭步?jīng)_上去的李水旺猛地抄起錘子和鑿子,絲毫不顧以往的細(xì)發(fā)流程了,他狠狠地猛敲起來,碎石紛紛從巨大的賭石上剝落,內(nèi)里卻依舊絲毫未見任何翡翠,看李水旺發(fā)了瘋似的,工匠們不約而同散開了,人群再也耐不住性子嘰嘰喳喳起來。瞬間,解石的噪音戛然而止,滿眼血絲的李水旺徹底傻眼了,扔下手里的開石工具,一屁股蹲坐在地,老淚縱橫起來,幾名工匠面面相覷佇立在原地。
“玩完了,賭砸了!”人群里不知是誰先喊了一嗓子,看客們躁動起來,站在前排的幾名買家轉(zhuǎn)身欲走,族中長老、甲長也溜進(jìn)了人堆里。此時,先前在李水旺家中信誓旦旦的大買家夏掌柜看事不妙,干脆腳底板抹油先溜了。
呆愣愣的李水旺左顧右盼,滿眼全是一張張或失落、或嬉笑的面孔,他一瞬間徹底心寒了,眼前金星亂冒,突然覺得嗓子眼兒發(fā)甜,心口一熱,一口鮮血徑直從嘴里噴濺出來,整個人一頭栽倒在地上,周圍人群攢動卻茫然不知所措……
第二節(jié)
低矮的竹籬笆院墻東倒西歪,院子里一口黑黝黝的水缸斜著身子,更襯托出李家那兩間破瓦房臊眉耷眼,里里外外都不順氣。當(dāng)李水旺被幾位好心的鄉(xiāng)親七手八腳抬回家時,他已氣血攻心,時而昏迷時而清醒。玲瓏娘望著嘴角不停有血滲出的自家男人,語無倫次,悲愴不已。
病歪歪的玲瓏娘埋怨這世道沒好人,又朝臥榻上的老伴兒李水旺絮絮叨叨:“前些日子,甲長登門來買閨女去鎮(zhèn)上玉器廠做工,咱老倆死活不簽玲瓏的‘賣身契’,可甲長走了來保長……水旺,你可從未失過手,這今后的日子怎么過?”
一席話著實讓在場的鄰里們辛酸,可李家人能怨誰?要怨,只能怨他那個不成器的兒子,要不是李琥珀鬼迷心竅的整日里想著去賭石,做夢發(fā)筆橫財,哪有如今硬生生栽進(jìn)火坑的糊涂爹呀!他李水旺再怎么也算是個做玉、玩玉的高手,雖說錢賺得不多,日子始終緊巴巴的,可過手的玉石籽料難以計數(shù),終究卻被神秘莫測的賭石開了個要命的大玩笑,想來想去倒也可悲。
恍恍惚惚的李水旺聽著老伴兒埋怨卻無力張嘴說話,千思萬緒涌上心間。按理說他李水旺有一手解玉、雕玉的好手藝,自祖輩那里繼承了這份手藝,本想著能吃香喝辣的,可蒼天難遂人愿,造化始終弄人。年輕時,心氣高,難免干出點兒出格的事兒,吃酒、打牌的沒少花銀子,多少錢也不夠揮霍。
眼看老了該收心了,但偏遇上個跟他年輕時一樣不爭氣的兒子,李水旺嘴上不說心如明鏡,這小子學(xué)會吃喝嫖賭,銀子不夠花想歪點子,成天游手好閑的。直到撿回了幾十斤的翡翠原石,李水旺亂麻般的心緒才敞亮起來。
不久前,鎮(zhèn)上販賣賭石為生的夏掌柜聞風(fēng)登門,兩人搭上線兒越聊越投機(jī),一旁的兒子李琥珀聽得熱血沸騰,索性大喝一聲:“貴人臨門了!”
夏掌柜倒也干脆,隨手從腰間摸出一袋子銀元撂在桌上,口口聲聲說這是定錢,只等到賭石開盤當(dāng)天主家一喊價,他便先出手,花多少銀子也要買走八成的翡翠籽料,請李大哥多關(guān)照。李水旺平日里總瞇縫著的老花眼瞬間放光,二話不應(yīng)收起了銀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