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公司的答謝宴請應(yīng)該是在十一點結(jié)束，總經(jīng)理和部分高層管理人員十點左右就離開了，好讓員工更自在更隨意地輕松一下。

此后，這一小撥人面色嚴峻地端坐在了公司小會議室那張橢圓的實木桌兩邊，沒有人說話，甚至沒有人發(fā)出一丁點響動，沉沉的桌面就像是在人們面前鋪展開的一大塊深色的綢子。

會議室門楣上的鐘滴滴答答。十點一刻。

總經(jīng)理仰靠在會議桌上首處那張巨大的皮椅里，垂著雙眼雙臂環(huán)抱在胸前，沒有人知道他是在沉思還是在打盹兒，他這樣一動不動已經(jīng)有一會兒了。蘇月輕輕端起那只碩大沉重的歐式仿古銀杯，她想熱茶恐怕已經(jīng)冷了。杯子很沉，蘇月手上暗暗用力，這和一只三磅暖水瓶的裝量怕是不相上下。

李佳蔓曾經(jīng)專門央求蘇月讓她看一下那只杯子，小家伙驚嘆出聲，這哪里是喝水的杯子，簡直就是一座獎杯。用“座”來形容一只水杯，足可見它的不同凡響?？偨?jīng)理喜歡一切龐大的東西，就連茶葉——這是唯一不讓蘇月去買的東西，總經(jīng)理一個外地朋友每季給他托人帶來或是專門寄來的。那茶葉味道顏色倒也沒什么異常，只是泡開了就像一個個大巴掌在水里忽忽悠悠地沉浮，倒也壯觀。

蘇月端杯子的手被總經(jīng)理突兀地握住，行了，不用換了。聲音喑啞，這和之前在員工面前勵志演說時那個慷慨激昂的聲音反差強烈?？偨?jīng)理旋即放手。蘇月走回到自己的位置，打開電腦筆記本準備開始今天的會議記錄。盯著電腦屏幕上次第啟動的桌面，她覺得心跳有點快。

總經(jīng)理慢慢地喝幾口微涼的茶，他兩手交握端著杯子，像是在咀嚼一片茶葉，牙咬肌有力地隆起著。半天，他開口，今天的會，不作記錄。

蘇月愣一下，她抬起頭來用眼睛詢問自己要不要退出會場。

總經(jīng)理擺擺手，你聽聽也好。

總經(jīng)理已經(jīng)從椅子里坐直，他放下手里的杯子，目光炯炯地在每個人臉上掃過，這一刻，他又恢復(fù)到平日里大家熟悉的那個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