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六年多的澳洲生活,已經(jīng)把我的脾性改變了許多,做事一如澳洲當(dāng)?shù)厝四菢硬痪o不慢,并且學(xué)會感激。
最近,越來越喜歡澳洲的天,澳洲的海,澳洲的寧靜。開車走在路上,無論交通多么擁擠都很難聽到司機(jī)亂按喇叭的聲音,每個司機(jī)都平心靜氣地等待。在路口還經(jīng)常碰到彼此讓路的司機(jī),每遇到這幅景象,我是那么喜歡看見前面的車窗上緩緩伸起的一只胳膊,通過玻璃和陽光傳遞溫暖和感激。
第一次在澳洲坐車,就愛上了這個感激的手勢,出租汽車轉(zhuǎn)彎占道時,后面車為他讓路,于是司機(jī)把手伸起又放下,我覺得這個姿勢很優(yōu)美。
以后,開始自己獨(dú)自開車匯進(jìn)悉尼的車流里,我很快就學(xué)會了使用這個手勢,從容地伸起胳膊,五指微微張開,停留兩秒,無聲且優(yōu)雅地對給我讓路的司機(jī)朋友說聲“謝謝”。
最近,天天開車上下班,就把欣賞這個手勢變成了欣賞澳洲風(fēng)情的一部分,各種伸起的手掌刻著每個人的性格秘密和當(dāng)時的心境。
我欣賞那纖細(xì)嬌美的手掌,還有郡精心保養(yǎng)的修長手指,于是在心里感慨自己的忙碌和做女人的不夠精細(xì);我還很愛看一種寬大厚實(shí)的男人手掌,很有力很陽剛;我還很心疼那有些遲鈍和笨拙的手掌,伸出來好幾秒,然后才放下,于是心里連連勸她一路小心。有時還有那小巧的孩童手掌幫他們的父母伸起,晃了又晃,讓人覺得那是多么幸福的一家人。
但有一次我卻忘了伸出感激的手掌。那次,開車回來時,左轉(zhuǎn),伸了手到窗外,后面車子是慢下來,主動給我讓路,我上了我的道,飛馳向前卻忘了感激地伸伸手。突然,后面按了兩聲喇叭,一扭頭,后面的車追了上來,一個澳洲少年對我舉手示意,我一下明白過來——他要我的感謝。于是,我大聲說“Thank You”,把手舉過了頭頂,他在那邊看見了,瀟灑地說聲“Yes”,愉快地?fù)u上玻璃,向前開去。這是我第一次在澳洲遇到索要“Thank You”的司機(jī)朋友,但轉(zhuǎn)念一想,澳洲少年真可愛,他做了好事,就是應(yīng)該得到感謝。從心底里,我是這樣喜歡他的率真。
感激的手掌換了國土,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可能變成抱歉的手掌或者羞澀的手掌。去年,回了趟昆明,和要好的女友出門,女友本也是“海龜”,在新西蘭待過四年。她開車?yán)@來繞去穿行在車流中如魚得水,我想這樣的開法一定會讓后面的司機(jī)生氣,于是,我總伸起手向后面的司機(jī)表示歉意,幫她解圍。朋友說:“干嗎呢,你以為在悉尼啊,后面的司機(jī)會覺得你有病。”她說她剛回國開車,不僅這樣伸手感謝,看見大街上的斑馬線,還很守規(guī)矩地停下來,給行人讓路??墒牵幸淮?,后面的汽車?yán)软懗闪艘黄?,紛紛催她快走,朋友嚇了一跳,忙開車,軋過斑馬線一路飛奔。
她說,從那以后,就把四年的新西蘭文明禮貌丟到了一邊。開車橫沖直撞了去,再也不等什么行人過斑馬線了,至于那伸手感謝就更沒有了,因?yàn)闆]人會這樣。
聽完她的故事,我卻覺得手掌沉甸甸的,同樣的手掌,一伸一落,卻有那么多文化的內(nèi)涵,國土換了,手掌也變了。我贊美澳洲式的文明,我說我喜歡這樣的感激方式,但我更渴望在生我養(yǎng)我的土 地上看到越來越多的感激手掌在車窗前伸起落下、揮手示意。一種習(xí)慣的建立需要一段時間,一粒文明種子的播撒,需要那澳洲英俊少年的精神,執(zhí)拗地追隨在我身后,索要屬于他的那份感激。有了這樣的親身經(jīng)歷,還有誰會忘了去感激別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