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獨秀也不管他，舉起杯子說：“歡迎守常、玄同、半農(nóng)兄參加《新青年》?！?/p>

說罷，大家一碰杯，一飲而盡。

好戲連軸。過了幾天，陳獨秀又接到一封從美國寄來的信。寫信人是胡適之，留美學(xué)生。陳獨秀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人，但對他的來信極感興趣，連連稱贊：“人才難得，人才難得”。懷里揣了這封信，趕快去找李大釗。陳獨秀這是第一次到李大釗家，只見院里極為整潔，樹下支著一塊大青石板，這該是夏天納涼的地方。

“守常在家嗎？”

一位鄉(xiāng)村打扮的老婦人從屋里走出來。只見她頭挽農(nóng)村婦女常見的那種老式發(fā)髻，一雙小腳，頭發(fā)已有些花白了。她用手撣撣圍裙，有些羞澀地問：“大釗不在，先生有什么事嗎？”陳獨秀客氣地說：“你是守常家的女傭吧，我來找守常談篇文章?！蹦抢蠇D人趕緊把他讓進(jìn)客廳，端上一碗香茶說：“先生喝杯茶吧。大釗出去了，這就該回來了。”陳獨秀坐下喝著茶，老婦人又到廚房里去了。不一會兒，從那里傳來了洗濯聲。陳獨秀想，守常家的這個女傭真勤快，看來以后自己要找女傭的話，還是找一個鄉(xiāng)下婦人好。

不一會兒，李大釗從外面回來了，一見陳獨秀，連連道歉，陳獨秀也忙遜謝。二人落座之后，陳獨秀夸起女傭來：“守常兄真是有眼光得很。你找的這位女傭又厚道，又勤快。我在北池子安了家，也想麻煩守常兄為我物色一個這樣的女傭?！崩畲筢撈婀值卣f：“仲甫兄一定是弄錯了，我是從來不用女傭的?！?/p>

陳獨秀指指廚房：“守常兄不要推辭嘛，你家的女傭為我倒了茶，就趕緊進(jìn)廚房洗濯去了。”李大釗立即去了廚房，過了一會兒拉著“女傭”的手走出來介紹說：“這位是剛從上海來的陳獨秀先生，是老同盟會員?！庇窒蜿惇毿憬榻B說：

“這就是內(nèi)人?！标惇毿阋幌绿饋?，驚訝地問：“怎么，她就是嫂夫人啊？”李大釗微微地笑著說：“正是。”陳獨秀趕緊走到跟前，向李夫人深深地打一躬，拱手道歉：“剛才出言不遜，多有得罪。”李夫人道個萬福進(jìn)廚房去了。

陳獨秀還呆呆地站在那里，李大釗拉拉他：“仲甫兄請坐。”陳獨秀這才猛醒過來，問李大釗：“守常兄學(xué)問蓋世，又榮任北大教授、圖書館主任，年輕有為。怎么嫂夫人這么蒼老？”李大釗點點頭：“問得好。實不相瞞，內(nèi)人姓趙，比我大八歲。我們的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結(jié)婚時，我還幼小，家中一切活計都由她一人承擔(dān)。后來我去日本留學(xué)，更是虧她一手扶持。所以她是我們家的大恩人，我對她是尊敬得很。原來我也要請一位女傭，讓她也享享清福，無奈她堅決反對，也就只好如此了。”陳獨秀連連點頭：“嫂夫人真是中國勞動婦女的杰出代表。守常兄貴為教授，卻能恪守古訓(xùn)，真是難得。我對守常兄的學(xué)問道德真是佩服得很?！崩畲筢撨B連遜謝，問陳獨秀：“仲甫兄找我有什么事嗎？”陳獨秀掏出一封信來說：“胡適之君從美國來信，主張文學(xué)改良，不用文言文，推行白話文，用白話文創(chuàng)作新戲新作，宣傳民主科學(xué)。我看這個意見很好，你說呢？”李大釗看完胡適之的信，說：“不錯，很好。你應(yīng)該寫信邀請他參加《新青年》編輯部。另外，為了學(xué)術(shù)自由，《新青年》可以實行編委輪流主編制，充分發(fā)揮每個人的思想主張。你看怎么樣？”陳獨秀連連稱贊：“好極，好極。守常兄說的正是我要跟你說的?！?/p>

陳獨秀走后，李大釗走進(jìn)里間，見夫人暗暗垂淚，忙問道：“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