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李玉如姑娘說的地址,周恩來找到了趙世炎。他住在巴黎十三區(qū)意大利廣場附近的一棟公寓里。周恩來推開門后,見到滿滿一屋子人,看樣子正在開會。一個青年走過來問他:“你找誰?”周恩來看他面挺熟,但又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他先自我介紹說:“我叫周恩來,剛從天津來,找趙世炎?!蔽堇锏娜艘宦犞芏鱽砣郑颊酒饋?,“恩來君”、“恩來君”地叫著,跑過來和他握手。一位滿口四川話的青年推開眾人走過來,自我介紹說:“我就是趙世炎。”
又指著開門的那位青年說:“他叫陳延年,是陳獨秀的大公子?!标愌幽瓴荒蜔┑負]揮手說:“獨秀那個人,不要提了,一提他我就有氣?!壁w世炎笑笑,又指著一個留著大背分頭的小個子青年說:“這位是鄧希賢,也是剛到巴黎?!敝芏鱽硪豢?,鄧希賢個子雖矮,但目光炯炯有神,衣服整潔,顯得很干練。接著,趙世炎又介紹他和聶榮臻、陳毅認識。說話間,鄧希賢一聲不響地離開眾人出去了。
大家寒暄一陣后,切入正題。周恩來說明來意:“兄弟剛到法國。I臨行前,天津《新民意報》聘請兄弟當旅歐記者。兄弟今天拜訪大家,一來是想問問大家,有些什么情況需要向國內呼吁;二是看看大家還要兄弟做些什么?!壁w世炎說:“恩來兄來得正好。現在留法勤工儉學學生面臨著饑餓和失業(yè)的威脅。歐戰(zhàn)一結束,軍事生產停頓,工人大批失業(yè),我們儉學學生想找個散工苦工做都很不容易了,哪里還談得上學習。兄弟我過去一直主張勞動工學主義,反對蔡和森君向政府請愿求救,現在看來我的想法太簡單了。我們正想和新民學會的同學聯合起來采取請愿行動,就請恩來君多做做斡旋的工作吧?!敝芏鱽硪豢诖饝骸澳銈兊南敕ㄕ衔业囊馑?。事不宜遲,現在我們就去蒙達尼吧。”
兩人正要動身,鄧希賢忽然推門進來,身后跟著一個西仔。鄧希賢攔住大家說:“莫走,慌啥子,喂了腦殼再走也不遲?!闭f著,讓西仔把提盒里的飯菜拿上來,面包、咸魚、豆腐放滿了一桌。大家“啊”地叫一聲,驚喜地圍了過來。趙世炎問鄧希賢:“你哪里來的錢?”鄧希賢揮揮手:“莫問,喂腦殼,就算給恩來君洗塵?!钡侵芏鱽砟??大家一轉眼,卻見恩來同西仔在門外面嘀咕著什么。趙世炎大喊道: “恩來君,有啥子話以后再說,快來同大家一齊吃飯?!敝芏鱽磙D過頭來答應一聲:“好,我這就來。”說完,把西仔支走,走了進來。趙世炎請大家坐好了,說: “今天是希賢兄請客,為恩來兄洗塵,吃吧!”于是大家歡快地吃了起來。忽然,那位西仔又提著食盒走了進來,從食盒里拿出香腸、熏肉擺在桌子上,最后又從口袋里掏出一瓶葡萄酒。大家目瞪口呆,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鄧希賢用法語和西仔交涉,西仔指指周恩來,嘰里咕嚕地說了一頓。鄧希賢轉過身來說:“恩來兄,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是客人,怎么好叫你破費呢?”周恩來搖搖頭:“這里都是同志,沒有什么主人客人。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我說得對不對?”大家歡快地齊聲高呼“對”,便狼吞虎咽起來。
吃過飯以后,趙世炎和周恩來一同去蒙達尼,路上說起了中午的這頓飯,又由飯說起了鄧希賢。趙世炎說:“希賢這人最是急公好義。又有膽識,藏而不露。辦事扎實,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周恩來點點頭。從此,鄧希賢這三個字就深深地印在他的腦海中。數年后,周恩來再見到鄧希賢時,他已改名為鄧小平了。
蒙達尼就在巴黎郊區(qū)。在蒙達尼公學,趙世炎找到了蔡和森。蔡和森正身尚在床上看書,一看趙世炎來了,“哎呀”一聲翻身下床和趙世炎握手。趙世炎又為他介紹說:“這位是大鬧天津衛(wèi)的周恩來君?!辈毯蜕ι斐鍪謥碚f:“久仰,久仰。我聽潤之兄說起過你。”周恩來遺憾地說:“可惜沒機會向潤之兄請教。潤之兄怎么沒有來?”蔡和森說:“我們也曾勸他來著,他說要留在國內考察中國社會,把章行嚴先生資助的一萬大洋都給了我們來法的四十幾個新民學會會員了。他現在辦文化書社,組織長沙的新民學會會員反對軍閥趙恒惕,經常有書信來?!?nbs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