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迅赴日
魯迅1902年初從以名列全班第三名的優(yōu)異成績從礦路學堂畢業(yè)。
成績好也沒有什么用,畢業(yè)以后可以干什么呢?所學的東西用不上。后來回憶往事,他很幽默地寫道:
畢業(yè),自然大家都盼望的,但一到畢業(yè),卻又有些爽然若失。爬了幾次桅,不消說不配做半個水兵;聽了幾年講,下了幾回礦洞,就能掘出金銀銅鐵錫來么?實在連自己也茫無把握,沒有做《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那么容易。爬上天空二十丈和鉆下地面二十丈,結果還是一無所能,學問是“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了。
正在這時候,清政府為了挽回人心,又大搞派遣出國留學生的事來。兩江總督派遣五名礦路學堂學生去日本學習的奏折獲準,魯迅以優(yōu)異的成績入選,于這一年的三月離開南京,經上海赴日本。
十天以后,魯迅到達東京,住在鞠町區(qū)平河町四丁目三橋旅館。他立即給二弟寫信,懷著興奮的心情把平安抵達的消息報告親人。信中還附上他在路上寫的日記一卷,題名《扶桑日記》,將路途上的事記得很詳細,周作人接到后,立即抄寫一份,轉寄紹興家里。可惜這稿子后來遺失了。
魯迅和他的同學們進了弘文學院,先補習日文。這個學校在東京牛區(qū)西五軒町三十四番地。魯迅被編入普通江南班。
這是明治時代日本專為中國留學生設立的一所日語速成學校。課程設置以普通科為主,所學為日文和普通的科學知識,以便為以后升入正式的高等專門學校打好基礎。例如陳獨秀在該學校學習后,就進入高等師范學校。學校同時還設速成班,如師范、警務、理化、音樂等。速成班用日語上課,教員身邊配有翻譯。其學習年限,各有不同,普通科為二到三年,速成班有六個月、八個月、一年、一年半不等。
一進學??偸呛芨行迈r的,科學常識課也很有趣味。三澤力太郎先生教的是水乃氫氣和氧氣所合成,山內繁雄先生教的是貝殼里的什么地方叫做“外套”。
學校采用的是住宿制,對學生的行為有比較嚴格的規(guī)定,例如在起床后和就寢前要行禮。因為是專門培養(yǎng)中國學生的,校方和清政府有相當多的聯(lián)系,所以在學校的規(guī)章中有這樣一些特別的規(guī)定:學生必須尊重本國的國體和本院的體面,意思很明白:不要造反、搞革命。另一條規(guī)定也是同樣的用意:凡逢孔圣誕辰,晚餐予以敬酒。魯迅對這一條覺得奇怪,也感到不滿。
入學不久的一天,學監(jiān)集合起大家來,說:因為你們都是孔子之徒,今天到御茶之水的孔廟里去行禮罷!魯迅后來回憶道:“我大吃了一驚?,F在還記得那時心里想,正因為絕望于孔夫子和他的之徒,所以到日本來的,然而又是拜么?一時覺得很奇怪。”
統(tǒng)治者的用心,是要被統(tǒng)治者安心做奴才,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動,永無反抗之心。
魯迅入學不多久,弘文學院就鬧起了學潮。
原來,最近幾年,中國留日學生人數激增,從幾百人到幾千人,經常有“排滿”反清的革命言論。清政府感到了事態(tài)的嚴重,其駐日本公使蔡鈞報告了情況,決定采取措施,首先是限制留學生進入日本軍事學校的名額。因為如果學習軍事的學生接受了革命思想,將來回國做了軍官,對政府是更加危險的。這個限制措施具體為,入士官學校必須持駐日公使簽發(fā)的證件。權力掌握在政府手中,哪個學生思想激進,就不可能得到允許。魯迅等人是公費學生,自然必須按政府規(guī)定辦。但在日本還有大批自費留學生,他們本來可以自由選擇學校的。
在弘文學院就讀的自費留學生吳稚暉等人,在7月間的一天到公使館要求開具進入成城學校學習陸軍的證明,蔡鈞百般刁難,不準其請,最后激怒了學生們,吳稚暉等二十六名留學生遂大鬧公使館。蔡鈞連忙請來日本警察,驅散學生,并將帶頭的吳稚暉和孫叔方逮捕。緊接著,蔡鈞又要求日本內務部下令,將上述二人解送回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