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我這就去準備?！笔捤颊Z起身之際，忽然想起一件事，便問道，“媽，老爸的事落實了嗎？”

“你爸什么事？噢，我知道了。對了，你順便把財務總監(jiān)準備的業(yè)績數(shù)據(jù)報表一同給我拿來?！备哕绮荒蜔┑卣f道，“一個姑娘家的，婆婆媽媽的，以后怎么做事業(yè)??！”

“不能怪我婆婆媽媽的，是我放心不下老爸?！笔捤颊Z委屈地嘟囔，推門而出。

揣度高茜不明的接待以及蒙英監(jiān)區(qū)長的態(tài)度，歷經(jīng)千轉(zhuǎn)百回，蕭云川決定晚上再打電話，向高茜了解一二。坐在飯廳里，翻動煮熟了的黃瓜燒肉，蕭云川揀了兩片五花肉，再也沒有進餐的胃口，便招來啞巴小王，將菜全給了他。啞巴小王打了感謝手勢，便狼吞虎咽起來。蕭云川木然地望著穿著背心露著發(fā)達肌肉的啞巴小王，心想，啞巴小王脾氣暴戾，形單影只行事有些乖張，同犯避之唯恐不及，他對別人充滿了敵意，但對我還是蠻客氣的。杜龍呢，傳說是黑道出身，動輒以拳頭說話，但似乎他的血性少于痞性，明搶暗偷我的，從不說一聲我好。啞巴小王的人品強于杜龍百倍。比較了啞巴小王和杜龍，蕭云川不自覺地尋找杜龍，發(fā)現(xiàn)杜龍和魏大賬在飯桌上交談甚歡，不禁生疑。杜龍是粗俗的暴力犯，魏大賬是有頭有臉的經(jīng)濟犯，這兩類罪犯，一般彼此瞧不起，有的甚至鬧得水火不容的。為何他們相處這么融洽？莫非以前關(guān)系就不錯，是我沒在意？一個是在道上恐嚇、詐騙、勒索的惡棍，一個是在履行鏟除罪惡義務的機關(guān)處長，說不定在沒進大牢前他們兩個就已經(jīng)警匪一家了。贈送給魏、杜二人一個鄙夷，蕭云川便收拾餐具。啞巴小王鼓著塞滿了飯菜的腮幫子，急忙摁住了蕭云川的手。蕭云川疑惑地望著啞巴小王，瞬時明白了，啞巴這是要回報他，便丟下餐具，自行離開餐桌。

“老蕭，還在郁悶呢？”臧保管捧著餐具從另一方向走來，與蕭云川并肩走出餐廳，問道。

“沒。”蕭云川苦笑回答。

“寵辱不驚，閑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漫觀天外云卷云舒?！标氨９芤髡b，說道，“做人要豁達一點，胸襟開闊一點?！?/p>

“這么超然？”蕭云川駐腳，望了臧保管一眼，不屑地說道，“做別人思想工作容易，事情攤到自己頭上就沒這么輕松了?！?/p>

“這么說，你承認是在撒謊了啊！”臧保管笑道。

“撒謊？撒什么謊？”蕭云川一時沒明白，問道。

“別以為深沉了表情就不會寫在臉上的?！标氨９軟]去計較蕭云川的狡辯，攔住啞巴小王，和善地示意，將餐具委托給了啞巴小王。

蕭云川向啞巴小王點頭微笑，靜候臧保管的高論。

“走，抽一支香煙去?！标氨９茴I著蕭云川向調(diào)度室方向走去，說道，“人有心事，你再鎮(zhèn)定，總有點滴痕跡無意地流露到臉上。”

“我承認你善于察言觀色，是辦案高手，但前提是你得了解對方，你才會注意到對方表情的變化?！笔捲拼ㄕf道，“除了你，沒有人知道我在想什么。”

“抬舉我了，我懷疑自己對你并不了解。”步入伙房大廳，了望空無一人的調(diào)度室，臧保管回頭看了一眼，卻發(fā)現(xiàn)魏大賬不緊不慢地尾隨在后，對蕭云川說道，“或許，老魏對你的了解比我還深呢。”

“他？”蕭云川受到臧保管的影響，回頭發(fā)現(xiàn)了魏大賬，蚊蟲般說道，“他是玩陰謀詭計的高手，并不是偵探高手，和你比起來，差遠了?！?/p>

“你……你說什么？”臧保管湊近問道。

“我說要洗澡了?！笔捲拼ê鋈坏肽钇鹜黹g的電話，便笑了笑，抬了抬嗓門，說道。

洗了澡，眾人在調(diào)度室里抽完臧保管供應的香煙，吹著電扇穿戴了衣服，便紛紛上樓回號房。臧保管上樓時，默默地塞給啞巴小王一條內(nèi)褲。啞巴小王查看了品牌，高興得豎立大拇指。蕭云川落在后頭，待啞巴小王走開，對臧保管說道：“挺大方的嘛！”臧保管說和你比起來，我算是摳門的了。蕭云川以為臧保管這是在諷刺自己，便嗔目相向。臧保管呵呵笑著說：“你送人的內(nèi)褲是花了鈔票的，而我這是別人送的，是借花獻佛。如此說來，你不是比我大方嗎?！?

“頭一回有人說我大方哦?！笔捲拼牭煤苁菤g心，一掃下午的陰霾，說道，“今天是什么天？”

“呵呵，受到表揚是不是很開心很幸福？”臧保管笑著小聲說道，“做人還是大度得好。對于這些啞巴，在別人不愿意答理的時候，你給他們一個微笑，他們就會對你加倍回報的。拉攏的成本其實很小的，一個隨和的微笑，一支廉價的香煙，大一點成本的就是一條內(nèi)褲?！?/p>

“拜托你別老是提內(nèi)褲好不好？不雅觀，太粗俗了?！笔捲拼ㄟ~步進號房前，回望樓道的瞬間，發(fā)現(xiàn)民警小姜站在民警值班室門口，心事重上心頭，便將換洗衣服塞給臧保管，說道，“我去值班室一趟?！?/p>

“去哪里？”臧保管犯暈了，望著徑直走去的蕭云川后背，嘀咕，“你說話我怎么聽不到呢，難道我耳背嗎？”

等蕭云川從走廊另一頭走到值班室門口的時候，民警小姜已經(jīng)退回值班室里，趴在電腦前，攥著鼠標瞪大了眼睛在關(guān)注屏幕。蕭云川大搖大擺地進入，隨意地站在民警小姜面前，沒有喋喋咻咻的堆砌肉麻辭藻的前奏，只有一個簡單的請求外加一副不卑不亢的微笑。在民警小姜猶豫的時候，蕭云川又萌生出太不拿普通民警當干部的懊悔。然而，民警小姜的猶豫非常短暫，他指了指電話，無聲應允。

“我是云川，接待任務完成了嗎？”站在電話間柵欄前，蕭云川直接撥了高茜手機，問道。

“你說你們領導？安排了?！备哕缁卮?。

“怎么安排的？”蕭云川慪氣、生硬地問道。

“有什么問題嗎？”高茜問道。

“你回答我！”蕭云川生生地問。

“當時我忙得脫不開身，就安排銷售總監(jiān)接待了?！备哕绱鸬?。

“你沒和他照面？”事務繁忙往往是不愿意接見的托詞，高茜心高氣傲不愿意低就卑微的監(jiān)區(qū)長，蕭云川可以理解。他問，“你給銷售總監(jiān)的態(tài)度是什么？”

“你的態(tài)度就是我給銷售總監(jiān)的交代??！”高茜緊張地問道，“監(jiān)區(qū)長給你穿小鞋了？”

“人家在準備著呢?！笔捲拼ㄕ也坏截焸涓哕绲睦碛闪?，問道，“你給我找的人呢？”

“正在努力著?！备哕缁卮稹?/p>

“你以為這是在蓋大樓，需要兩三年時光？”蕭云川的眼睛都要冒出火了，“都火燒眉毛了，你還能安坐？找省委書記也用不著這么久??！”

“云川，你怎么就知道我沒有奔波呢？沒有中間人，你就是送一棟大廈，人家也不敢收呀！”高茜亟亟地說道，“我不是手眼通天的人物，我也是心急如焚的呀，為你找人，我是求爺爺拜奶奶的，時常將公司的事務都撂一邊了?！?/p>

“我的事燃眉之急，但公司的經(jīng)營不能因此荒廢了?！笔捲拼ㄐ囊卉?，說道，“盡快在這個月底前把我的事落實了?！?/p>

“放心，放心啦！”高茜念道，“這才幾天哪？你都重復了好幾回了，不嫌啰唆，我還聽得出老趼了?！?/p>

“什么話？你來蹲一蹲體驗一下？”蕭云川剛剛平息的心緒又被燒起了，沖著話筒吼道。

“蕭云川，給你方便是讓你向家里報平安的，不是用來吵架的?！泵窬〗憩F(xiàn)了對聒噪的反感，皺著眉頭坐在電腦前說道。

“噢！對不起！”一時激動，沒在意現(xiàn)場還有民警的蕭云川趕緊抬頭向民警小姜打了招呼，至于電話里高茜回答了什么，卻什么也沒聽到，他回頭對高茜說道，“請你體諒我的處境。”

“我能感受你的心情。”高茜說道，“通知你一聲，公司董事會通過了向銀行貸款兩個億的決議。下個月，公司將參加政府一號土地的競拍?！?/p>

“這么快拿出決議？”蕭云川想遙控指揮高茜的，無奈于既成事實，無助地說道，“我的意見還是先觀望，再作決斷。既然你聽不進去，那你就看著辦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