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檔兒事本來都是節(jié)外生枝。
節(jié)外生枝卻使大姐看清了一層理:在這個小鎮(zhèn)上,販子比她對象有能耐的多。對象算什么?花他三五十塊錢就如抽他的筋;不認識派出所的人也不知道人托人地找熟人,還真的給人家送了二百塊。就這么一件事,大姐有些敬重販子了,有些小瞧對象了。就這么一件事,販子問起他和我二姐的事,大姐竟不好回絕他。
“你妹子……啥態(tài)度?”
“她說……再想想。”
“要真不同意就算了?!?
“她同意……就是、她沒主心骨?!?
說這話的時候,大姐的對象瞟大姐一眼,大姐也瞟他一眼,目光都很冷。有一會販子出門不知做啥兒,對象說,你不是說你妹子死也不同意?我沒說她死也不同意,大姐說,我說她有些不同意。對象說,不同意就干脆回絕了。
大姐說,萬一妹子回心呢?結這么一門親戚你不也跟著沾些光?這時候,販子從門外進來了,把一個紅紙包擺到大姐面前說:
“讓你妹子去洛陽一趟,買兩套衣裳?!?
大姐立馬不高興。
“收起來吧。我妹子初中畢業(yè),人清高?!?
販子用舌頭舔舔嘴唇。
“真不要了你再拿回來?!?
大姐瞟瞟自己對象,把錢裝進了兜里。
從販子家出來,太陽已經(jīng)正頂。大姐和她對象各推一輛自行車,沿街往對象家里走。街面上不逢集日,行人寥寥,只有幾家擺攤賣鞋的,開店照相、鑲牙的。鑲牙鋪后邊是一個公共廁所。大姐看見廁所,說聲等一會,就扎下自行車。對象說又去廁所呀?大姐臉紅紅,說剛才沒去廁所就被人撞了。大姐到廁所,剛好里邊空空無人,大姐沒解褲子,慌慌地把販子送的紅包拆開來,見里邊全是一百塊的大票子,匆匆數(shù)了一遍,統(tǒng)共二十張。大姐吸口冷氣,忙迭迭數(shù)出十五張,裝進一個口袋里,把余下的五張重用紅紙包起來,塞進另外一個口袋,便急急走出來。
“這么快?”大姐對象問。
“解小溲?!贝蠼愦?。
大姐和她對象繼續(xù)朝前走,自行車在他倆手中轉出嘩嘩聲。到工商銀行門口時,大姐對她對象說,你先回去吧,我還有些事。有啥事?對象問,娘在家等你回去吃中飯。大姐生氣了,沒見過你這人,我有點事情你也問,難道我一輩子就不能有點自個的事?
她對象一下噎住了,怔了怔,說那我先走了。
你走吧,大姐說,又沒結婚兩人總在街上廝跟著,不定別人咋笑話!
她對象只好先走了。
對象走了,大姐轉身旋進銀行里,存進去了兩千塊,死期,一年,臨出門還特意問了一年死期利息有多少。營業(yè)員做了答,大姐想,要存進一萬塊,利息每月就合城里人一月的工資了。從銀行走出來,街面上流動著混濁的光,有條狗在盯著大姐看,狗很臟。大姐看了狗一眼,心里覺惡心,便扭頭往東走。大姐沒有往自己對象家里走,而是去了衣裳販子家。
衣裳販子正要鎖門上街吃飯去。他獨人一個家,家里窩著錢,想吃飯就總是上街下館子。大姐一來,說我鑰匙是不是掉進你家了?販子就又回屋找鑰匙,翻沙發(fā)、看桌底、扒桌面、探箱縫,忙了一陣,大姐就拉了販子一下衣袖子。
“別找啦,不定是掉到我家了。”
販子拍拍手上灰。
“晌午錯時了,和我一塊上街吃飯吧?!?
大姐很為難。
“對象他家飯都準備了?!?
販子準備著朝外走。
“等不及他們也就先吃了。”
于是,大姐就隨販子上鎮(zhèn)中桂花酒樓吃了一頓飯。
于是,大姐和她對象三天不到也就鬧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