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小菲坐在攤位后面的貨包上，游蕩著雙腿，不慌不忙地說："能零售咱還愁批發(fā)嗎。你想啊，既然我們市場的零售能走得動，就說明其他市場的零售情況也不會差到哪去。凡是從我們這里拿貨的人用不了幾天就得回頭了。這樣拿貨的人就會越滾越多，我們的量自然會越批越大的。"

大平和小衛(wèi)回來了。天剛蒙蒙亮，兩人就已經(jīng)在市場里逛一圈了。這可是前所未有的。兩人老遠(yuǎn)見了我就夸張地大笑著打招呼，還親熱地一邊一個摟著我的肩膀。兩人笑逐顏開，志得意滿，雖然貨還沒到，人卻仿佛已經(jīng)打了場漂亮的大勝仗似的，胸有成竹之情溢于言表。比年三十那天還要興奮。通常年三十上午，是各家各戶清點(diǎn)勝利果實(shí)的日子，掙了多少錢終于了然于胸。誰在這一年之中最大的"戰(zhàn)役"里，取得何種成果，十分滿意，全都寫在臉上。

"貨批得怎么樣？"大平問。

"一般，非常一般。"我不無沮喪，"你倆咋不押些貨回來？"

"好飯不怕晚。這把貨我和小衛(wèi)把血本全押上了，準(zhǔn)備賭一把，來他個魚死網(wǎng)破。"

"對，不成功便成仁。"小衛(wèi)附和道。

"發(fā)空運(yùn)還是汽運(yùn)？"

"汽運(yùn)。沒錢了，只夠買兩張火車票的錢，連押貨的罰款都交不起了。汽運(yùn)是那邊老板付的款，我倆是能省盡量省點(diǎn)。"

"操，你倆少打一炮，不啥都出來了，至于嘛。"

大平和小衛(wèi)嘻嘻地笑了笑。

"剛才，我們在市場轉(zhuǎn)悠來著，我們的貨是'獨(dú)門'，晚個三五天到貨無所謂。"

"你們哥兒倆真能穩(wěn)得住氣，兄弟佩服。"

"做生意嘛，要穩(wěn)、準(zhǔn)、狠?？炝寺?，都會貽誤戰(zhàn)機(jī)。"大平仿佛一個批貨的行家里手，"走，跳舞去，放松放松。"

"算了，我沒心情，還得批貨呢。"

"好，那我們走了，你慢慢批吧。"大平和小衛(wèi)晃晃悠悠地朝我揮揮手，消失在人群中。

他倆剛走，鞍山的那個老客戶就打電話來，讓我給他留八十條，明早來提貨。第二天，他剛把貨提走，本市拿貨的兩個客戶也回頭了，每人拿了五十條。那天，我批了將近兩百條褲子。我興奮地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高小菲，高小菲說她今天批了三百多條。

這就是服裝生意，昨天還只批個二三十條，今天一下子就以十倍以上的數(shù)量在增加。這種變化常常令人目不暇接，但又在情理之中。當(dāng)然，也有這樣的時候：頭一天能批二三百條，第二天就有可能一條都批不動，能把人氣得半死。按我們的行話這叫：貓一天，狗一天。也叫沒雞巴譜。但你得承受、忍耐、挺住。既不可得意忘形，又不能一蹶不振，要保持一顆平常心。不然，你就別來光明市場湊熱鬧。

吳老板在電話里告訴高小菲，后續(xù)的布料到了，一共是一萬米，問我們倆有沒有勇氣把這批布料全部"兜死"。吳老板還一再強(qiáng)調(diào)，現(xiàn)在想拿這批貨的人很多，每人拿個一二千米，一天就能批光了。但他怕批"爛行"，得罪老客戶。吳老板的意思是，既然第一批貨都給了我們，就要先征詢我們的意見，如果我們不能"兜死"，剩下的布料他再介紹給別的客戶。高小菲說這你得寬容我們一天時間去考慮，畢竟這不是一筆小生意，我明天肯定給你個確切答復(fù)。

高小菲面色凝重地把手機(jī)揣回包里，對我說："你跟我出去一趟，辦點(diǎn)兒事。"

于是，我倆在市場門前攔了輛出租車。

坐在車?yán)?，我問?咱們這是去哪兒？"

"我?guī)闳ヒ娨晃淮髱?，我們一塊去算算這筆生意，能有幾成的勝算，他算命很準(zhǔn)的。"

我這才恍然大悟："你每次出門做生意，都要去算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