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出來是張三邊牌,黑桃7。
“莊5點(diǎn),閑6點(diǎn)?!焙晒賵罅藬?shù)后繼續(xù)發(fā)牌,莊家開出一張黑桃Q,總數(shù)仍是5點(diǎn)。我心中大喜,機(jī)會到了,來張公牌就夠了,一把將牌翻過來砸在桌上,嘴里叫道:“公!”
4,我睜大眼睛,是張梅花4!
加起來是零點(diǎn),這張梅花4將我徹底擊倒了。
不待荷官報數(shù),我一拳砸在桌上,站起身欲離開,可雙腿一軟差點(diǎn)摔倒,趕緊用手撐住桌沿。兩條小腿麻酥酥地脹痛,一點(diǎn)勁也使不上。我俯下身用手使勁捏搓,又活動兩下,過了一會兒終于能慢慢站起來。周圍人頭攢動,叫好聲嘆息聲此起彼伏,大家正全神貫注沉浸在賭桌上,沒人注意到我的窘態(tài),我用肩撥開人群,一瘸一拐地走出房間,沿著扶梯費(fèi)力地朝下走,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離開,離開,趕緊離開……
從拱北過關(guān)的時候我就感覺不好,一來我心神不定,不是來賭,而是來發(fā)泄的。二來排在我前面的是兩位年輕妖嬈女子,偏偏查證件的也是個女警察,而且長相不靚,把她倆的通行證反反復(fù)復(fù)看了好幾遍,還叫來值班隊(duì)長。站在我身后的兩個師奶竊竊私語:“肯定是去澳門做雞的,所以啦,對她們的證件查得特別嚴(yán)?!币?yàn)檫@兩人至少多等了15分鐘,弄得我心煩氣亂,冥冥中似乎老天在暗示著我什么。
走出葡京,刺眼的陽光傾灑而下,逼得我立刻閉上眼,一陣熱浪迅速地將我裹住,頓覺血往上涌頭暈?zāi)垦?,我頹然地跌坐在臺階上,雙手抱住頭深深埋在兩腿之間。
幾十萬元港幣,加上一只在香港花了兩萬多買的OMEGA手表,就是這次到澳門的代價。我依稀記起是前天晚上到的澳門,這中間沒睡過覺,困了就去洗手間用冷水沖臉,餓了就上旁邊的茶餐廳要一份火腿腸仔飯,還去了趟典當(dāng)行,其余時間就一直在坐臺,從百家樂到二十一點(diǎn),再到大小和加勒比撲克,前前后后記不清換了多少張賭桌。真是身陷其中不覺苦,走出賭場方感痛,痛得我此刻恨不得想狠狠扇上自己幾大耳光。
有一次通宵作戰(zhàn)玩麻將,公司的銷售部長耿福貴輸了一萬多,他清空憋足一個晚上的尿液后,從廁所走出來邊提褲子邊嘆氣:“他娘的,這一萬塊買米夠吃幾年,買水夠喝十幾年,買鹽夠吃一輩子了!”他們家是開便利店出身,什么事都喜歡用柴米油鹽來作對比。
要是比照這樣的生活標(biāo)準(zhǔn),我這幾十萬可是猛吃濫喝都花不完啊。
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我埋頭獨(dú)坐于澳門的街頭,高溫燥熱之下,我卻周身發(fā)冷。茫然抬起頭,只見眼前人來人往、車水馬龍,陽光清晰映照出他們臉上的喜悅,再抬高頭,中銀大廈高高的屋頂似在搖晃,朝遠(yuǎn)處望,友誼大橋的另一端遠(yuǎn)遠(yuǎn)伸到凼仔的那一邊,看不到頭,好像正漸漸沒入海中。我咧開嘴無聲笑了,淚水卻一瞬間模糊了雙眼,一滴一滴,墜落在冷冰的花崗石臺階上。
我的公司正處在生死存亡的關(guān)頭,我的婚姻已走到崩潰的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