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耿福貴和楊惠的和解，我透支了信用額度。與耿福貴統(tǒng)一口徑后，我專程赴他們家，像居委會大媽一樣苦口婆心地調(diào)解：“楊惠啊，網(wǎng)絡(luò)這東西虛幻縹緲，都是在鬧著玩，那天彭前進的情況你也是知道的，對吧？阿貴這個人我了解，嘴花花心巴巴，有賊心沒賊膽，他干不出對不起你的事來，何況他如果真敢干首先我就不答應(yīng)，還等不到你來發(fā)現(xiàn)了。”然后把頭轉(zhuǎn)向耿福貴：“你說是吧老耿！”耿福貴連連說是的是的，完全是虛心接受批評的模樣。我則繼續(xù)忽悠，“我通過公安局的網(wǎng)警朋友查了那兩個QQ的IP地址，”東北可人“在黑龍江，”無語“在新疆，遠至天邊，這兩個地方耿福貴從來沒去過，都沒接觸的機會，你說他們能干出什么具體的事兒來，不可能隔著十萬八千里的空氣那個吧，弟妹你說對不對？”楊惠的表情逐漸由陰轉(zhuǎn)晴，但仍不放手：“可是你看他們說的話那么下流肉麻！”這點也難不倒我：“俗話說呢，‘說的不做，做的不說，愛叫的狗不咬人’。他越說得肉麻就越說明他只是過嘴癮，不會付諸實踐的嘛！”

女人好撒嬌，男人愛撒謊，我發(fā)覺自己天生擅長講大話，說的時候一本正經(jīng)，臉不紅心不跳，誰不相信我還會跟他急，林升說你累不累??？謊言無邊，真話是岸，說一個謊要用五個謊來圓，說五個謊要用二十個謊來圓，說到最后連自己都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萬一穿幫了豈不更難堪？我說你就敢保證沒撒過謊？更何況說謊就一定是壞事嗎？No！至少從耿福貴這件事上來看不是的，如果鬧得天翻地覆，對他，對楊惠，對他們的女兒和雙方的家人都沒好處，公司也會不得安寧！所以，這是一個“多贏”而不只是“雙贏”的局面。

眼見楊惠的眼淚慢慢止住了。這個時候我遞了個眼色給耿福貴，他馬上湊過來趁熱打鐵，信誓旦旦地保證完全是逢場作戲，弄得好玩，末了還說考慮到平日老婆大人的辛苦，春節(jié)準(zhǔn)備帶全家去韓國玩一趟，以滿足楊惠同志最愛看韓劇，天天思念裴勇俊的心愿。結(jié)果楊惠破涕而笑：“你個衰人，誰應(yīng)承同你去韓國了！”

一場風(fēng)波就這樣有驚無險地平息了，可我自己還處在旋渦的中心，我擅于幫別人解決困難，自己的問題卻永遠處理不好，我不知道我和青青之間會以什么樣的結(jié)局來收場。

“QQ門事件”解決得很圓滿，我和耿福貴在“東來順”喝酒慶功，三杯下肚之后他把杯子往桌上一頓，說：“你小子裝出正人君子的模樣，除了周青青和楊惠之外，這世界誰不知道你比我還爛！”我有些喜滋滋：“彼此彼此，大哥就不說二哥了。這事啊，虧得我當(dāng)時反應(yīng)快，要不然就穿幫了。”

耿福貴今天特別不勝酒力，酒氣很快上臉，話越來越少，手支在桌上托著腦袋，虔誠聽我訓(xùn)話的樣子，我口若懸河地吹噓這件事處理得如何完美，甚至可以寫入夫妻危機處理經(jīng)典案例時，發(fā)覺了他的不對勁，我伸出手擰住他的胳膊：“怎么了？想你的‘無語’了？你今天應(yīng)該高興才對哦。”他慢慢抬起雙眼，里面布滿了血絲：“你變了。”

我沒太聽明白：“你說哪樣？”

“你變了，變得庸俗，甚至無恥，友情被你當(dāng)工具，幫忙被你拿來做交易，最不可救藥的，你居然還以此為榮！”我明白耿福貴說這話顯然是對我讓他辦的事有些耿耿于懷。其實我要耿福貴做的事并不復(fù)雜，自從上次和秦總聊了之后，回到公司我和林升商量，費用可以答應(yīng)她，但如果要走賬我們還得要注冊一家新公司，貨款從飛升公司付給秦總的公司，扣掉手續(xù)費然后秦總得再將錢轉(zhuǎn)回給我們，但不能直接回到飛升，得回到我們控制的一家第三方公司。我是飛升的法人代表，林升是董事長，我們兩人都不能在新公司里有任何股份和職位，否則很容易查出來是關(guān)聯(lián)公司，新公司的法人代表必須要有一個看似無關(guān)卻又要絕對信得過之人，想來想去就只有耿福貴一人最合適。而他所不情愿的地方我明白，無非就是出了問題首先要找的就是他這個法人代表。

我不以為然，停止了臉上興奮夸張的表情，叼起一根煙，點上：“這社會他媽的誰不在變？”

“不是那樣的，你變得我都快不認識你了。老李，原來你只是表面上壞，有時還壞得可愛，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壞到的骨子里去了，干的盡是些親者痛、仇者快的事，盡是些讓人寒心的事。你的眼神里滿是冷漠、野心和不擇手段，甚至還有瘋狂，我已經(jīng)找不到以前那種有錢一起花的感覺了?！?

耿福貴說的是實情，為了成功，為了生意，我不但無羞，基本有些無恥了。但各人身份不是生來注定的，娼不是生而為娼，做了多年生意，為朋友兩肋插刀經(jīng)常變成被朋友兩肋插刀，嫉惡如仇的結(jié)果是我丟失了訂單，因為惡人往往是財富的擁有者，濟弱扶貧不能給我增加半點兒利潤，一聲“謝謝”對我的銷售額于事無補。高尚者虧得砸鍋賣鐵，無恥者賺得盆滿缽滿，見了太多的爾虞我詐和唯利是圖，我在潛移默化中跟著變化。不是我想這樣，是社會逼著我這樣。我對人的信任日漸減少，因為信任帶給我的是教訓(xùn)，我的疑心越發(fā)厚積，因為懷疑能讓我掌握主動。我的圈子越來越窄，越來越單純地劃為客戶和非客戶，脾氣相投不再是我結(jié)交朋友的理由，“對我有沒有用”成了首先在我腦袋里打轉(zhuǎn)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