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就成了,別管事情出在哪一天?!贝彘L說著,把目光從姑女臉上移開,投到老壽星的臉上去。這時候,陽光鮮鮮活活,秋風蹦蹦跳跳進屋來,老壽星的蒜頭鼻在日光中窩著一團塵灰,村長拿布擦了,回來說姑女。
“你真愿意嫁連科?”
“村里沒有誰比連科更合適?!?
“村外有?!?
“誰?”
“新調來一個副鄉(xiāng)長,他孩娃今年二十四,想在咱村討媳婦?!?
“叫啥?”
“不知道?!?
“人啥樣?”
“也還不知道?!?
“哪村的?”
“詳細是哪村還沒顧上問。”
“那你知道啥?”
“副鄉(xiāng)長馬上就要當鄉(xiāng)長?!?
“他當鄉(xiāng)長又不是他孩娃當鄉(xiāng)長!”
這句話從三姑女嘴里爆出來,她一甩手,捷步出了屋子。村長在一聲聲叫著,也不答不理,仰頭長望一陣高天,說今兒天氣真好,便徑自朝院外走去。家狗在她身后,嬉笑著咬她褲角。
望著姑女背景,村長把那杯糖水潑地,說,媽的翻天啦,屁猴都想從如來手中跳出來!話完,他將空杯往桌上砸,回屋躺床睡了。
時日如水,一天天潺潺流過,有聲有色。期間,支書去過一趟縣城,回來問村長,說三姑女事情咋樣?村長說不咋樣。支書輕看一眼他,你連姑女的事都管不了,還咋管一個村的事!村長說三姑女死倔。不會想個法兒?言言講講,兩人在村委院椿樹下議計一晌。村長回來罷了夜飯,脫衣上床,把三姑女叫到床前,從衣兜掏出一樣東西。三姑女接過東西。是手巾包著的一件硬貨,打開來,里邊又用紅綢包了,解開紅綢,又是一層綠綢,打開綠綢,是一層生白布……這么一層一層,共解了七層,最后那東西就亮在三姑女手里。三姑女望著那東西,先還不覺如何,后就臉色漸白,先從嘴唇開始,直白到脖兒。且額上還有細細汗珠,在燈光下晶明。繼而她的雙手,開始微微抖動,那東西在她手上晃擺,綢布吊在手上,像水樣漂動,最后,就終于有了淚,在眼邊生著。
村長說:“包上吧?!?
姑女說:“哪來的?”
村長說:“你別管。”
三姑女瞟爹一眼,臉上掛著悔悟,青紫淡淡,像一層早霜。她雙牙咬唇,穩(wěn)住情緒,一層一層又照原樣包了手中東西,起身去給爹倒了一杯水,實實在在放了一把白糖,用筷子攪勻,敬到爹的面前。
村長沒有接水,看了一眼桌角。
三姑女把水放在了床頭桌角,爹一伸手即可拿到。
村長看了一眼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