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東北大地春的氣息還沒有鉆出地面,狂風吹得殘雪七零八落,原野斑駁陸離,更加讓人感到荒涼和清寂。一陣清越激昂馬蹄聲打破官道上的沉寂,如狂風席卷而來,又從幾個匆匆趕路的商旅路人身旁一掠而過。馬上三人,皆是一身鬼子裝束,嚇得幾個路人紛紛退讓,并低聲咒罵,發(fā)泄心中的怨恨和不滿。但三個人卻并不理采,只顧頂著刺骨寒風一路行來,特別是騎在頭馬上的那位略帶憔憔之色的大塊頭中年男子,更是面色陰郁,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那人正是齊振青。另外兩人自然就是木英和小李子了。
自“九一八”開始,齊振青已經(jīng)歷了太多的流離戰(zhàn)亂、國仇家恨!他的老婆和兒子,就是在“九一八事變時”,死于亂軍之中的。
“九一八”時,齊振青正好離開駐守錦州的部隊到沈陽催要軍餉。結果“事變”一起,沈陽城大亂,他和妻兒只好隨潰軍一起逃離沈陽。結果剛出城門不遠,日本人就開始打炮,被難民挾裹著的齊振青的老婆和幼子,因此中了日本人的炮彈,渾身浴血,母子二人當場死亡。妻亡子絕,悲痛欲絕的齊振青在警衛(wèi)們的護送下,只好先將木英安置在岳母家。其后聽說日本人切斷了去錦州的去路,無法返回部隊,他們就隨著難民和潰軍向老家黑龍江潰退。
到達黑龍江,恰逢馬占山被張學良任命為代理黑龍江主席兼軍事總指揮。馬占山得知齊振青在黑龍江,立刻出面邀請,希望他能參加保衛(wèi)黑龍江的戰(zhàn)斗。身懷國恨家仇,齊振青當即義無返顧地留了下來,并先后帶兵參與嫩江大橋保衛(wèi)戰(zhàn)、大興車站保衛(wèi)戰(zhàn)等戰(zhàn)斗。但因內外交困,馬占山中途變節(jié)出任偽軍政部長兼黑龍江省省長,不愿同流合污的齊振青遂憤然離開馬占山,帶領手下參加了黑龍江東部的抗日義勇軍,多次與鬼子血戰(zhàn),部隊傷亡慘重,難以為繼……后來馬占山跟日本人反目,重舉起抗日義旗,齊振青不計前嫌,又帶領部隊投奔馬占山。只是當時東北抗日時局已盡失先機,雖經(jīng)歷多次血戰(zhàn),義勇軍最終還是被打散了,殘部被迫隨馬占山撤入蘇聯(lián),而受傷的齊振青則由小李子照顧著躲藏在老百姓家里,躲過了鬼子的圍剿。傷愈后,齊振青這才來到沈陽,準備看過女兒后就進關尋找少帥張學良的部隊!
哪知造化弄人,他那晚和小李子剛剛潛到岳母家,炕頭還沒坐熱,小舅子就悄悄溜到日本人那兒報信討賞去了。無奈他只好搶得日本軍服和軍馬,帶著木英準備入關找少帥張學良請命,帶兵再戰(zhàn)日寇??勺叩桨肼飞?,偏偏又聽到一個“張學良通電下野”的壞消息!
少帥下野的通電,幾乎擊碎了他所有的的希望。因為官場混跡多年,他早已明白,失去少帥這座靠山,缺人少槍的他是很難東山再起的。因此他想中途改變路線,先去尋找走投無路被迫投降鬼子的舊部。他聽說他團里一個編制沒有被打亂的一個營前一段時間正在遼陽一帶的山中隨小鬼子打擊抗日武裝,齊振青準備先找到舊部,拉起一支武裝,之后再圖良策……
進入山區(qū)已經(jīng)好幾天了,幾天中,他們一直沒打聽到部下的消息,就連鬼子也沒看到過一個——為安全起見,同時也為了防止被抗日武裝和尋機復仇的村民射殺,齊振青三人入山后,就脫下關東軍的制服,換上了便裝。
這一天,已經(jīng)迷失方向的他們信馬由韁,來到一個小山村。
小村靜得出奇,時近正午,村里竟然不見一縷炊煙,隱隱透出一股不祥的氣息,特別是四周的空氣中,竟似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幾個人不由心里一陣陣發(fā)緊。再向里走,轉過一個街腳,木英不禁一聲驚叫,被眼前的慘象驚個目瞪口呆!
寬不足兩丈的一條不長的小街上,竟然橫躺豎臥著四五具尸體。最近的一具就在眼前二丈開外的地方,黑布長袍,無頭。頭已飛出。一顆胡須花白沾滿浮土的光頭這時正在距離尸身一丈開外的地方大張著嘴巴,圓睜雙目得看著他們!
再向前望去,是一個背墻而站的尸體,尸體的下半身斜靠在小街的墻上,而上半身卻被攔腰斬斷,面朝黃土,俯于地上……
更前方,是一個斜肩帶背被劈殺的兒童,小孩也就六七歲年紀……
看到這番慘象,齊振青和小李子還能承受的住,但木英卻早已驚得捂住了眼睛,不敢再看這副人間慘象!
“孩兒啊,不怕,”齊振青輕拍了一下木英的肩,旋即罵道:“媽了個巴子,誰干的?走,看看去!”一揮手,帶著木英率先進入街旁一個院落。小李子將馬栓在院里的棗樹上的當兒,可能是因為心頭駭懼,想尋個安全的去處,木英已然向房里奔去,但剛一挑門簾,又是一聲驚叫,飛奔而出,俊俏的小臉嚇得煞白,一只手捂住嘴巴,一只手指向房內!
房門和房內的窗棱上,還貼著大紅“喜”字兒,一看便知是個剛娶了新媳婦的人家。但這時,屋里炕頭的氈褥上,卻躺著一個全身赤裸的小媳婦。左邊高聳乳房散發(fā)著青暈;消失的右乳處卻是一片血污!腹部位置,切斷的腸子從腹腔里流出,掛在身上,污血混合著糞便沾滿了腸子,而下腹女人最隱私的部位,竟赫赫然插著一把笤帚疙瘩!
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