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安朝迅速鎮(zhèn)定,跪倒施禮。我也被拉下,卻不知說萬萬歲好呢,還是參見圣上好,還是什么都不說好。這一猶豫,只聽皇帝面無表情地道:“你還肯叫朕一聲父皇,可見朕還沒病入膏肓,著實(shí)令人慶幸。”
“兒臣不敢?!卑渤皖^。
“這就是青姬?”皇帝的目光落到我身上。
安朝微詫,抬起頭,“是?!?/p>
“教唆篡位,媚色惑主?!被实鄣氐?。
教唆,我唆誰了?安朝是篡位嗎?就算是,也是我能教唆的?你兒子多能耐,還用我瞎指點(diǎn)?媚色嘛,這個……倒還可以接受。完了完了,這不明顯說我狐貍精嗎?我要是父母,也不希望兒子身邊有個狐貍精啊,而且他這樣說,很有可能是聽見我和安朝的對話,不然也不會說我惑主。真無辜,平時那么老實(shí)巴交的人,今天難得耍了次心眼,以后都翻不了身。
這老皇帝不是病得快不行了嗎?怎么這么精神?
“你一定在想,我一個將死之人,為什么到這兒來?!被实劭粗渤?,“有一個人,你想不想見?”
安朝一震,臉色漸漸轉(zhuǎn)成一種凝固的灰敗,沉默。
“很聰明,知道事已敗露,以退為進(jìn)?!被实劾湫Γ翱杉热蛔隽?,為什么死不松口?這點(diǎn)擔(dān)當(dāng)都沒有,你的肩膀,未免太軟。你想學(xué)韓信,或是勾踐?”
“兒臣……知錯。”安朝半晌,驟然抬頭,大聲道,“可兒臣確無忤逆之心??!”
“對手足尚且如此,對朕焉能孝敬?可見你平日偽飾之心甚重,朕當(dāng)感謝吾兒尚存一點(diǎn)良知,才留得朕一條老命?!被实鄣膽嵟陲棽蛔∩钌畹氖?,“心機(jī)夠狠,手段夠辣,就是一點(diǎn),心太急!”
安朝詫然。
皇帝俯下身子,低聲道:“你為何不等朕只剩一口氣時再動手?即使等不及,也要弄清楚,你的父皇是不是真的回天乏術(shù)。你的手下很忠誠?我看未必,你連疑人都不會,如何用人?”
“兒臣……”安朝語塞,看向我,我也看著他。事實(shí)上我一直盯著他,除了他,這里的每個人對我來說都是危險(xiǎn)。他沉默一會兒,也許真是無言以對。他很自信,可今天被人打擊得太狠,打擊他的人是他的父親,假病的父親。
或許是真病,只是沒那么重,或許,只是年邁帝王對繼承者的一次試探,可惜結(jié)果不令人滿意。
“把皇位交給你,朕還真不放心。”皇帝如是說。
安朝滿臉寫著大勢已去的悲哀,哀求,這種哀求我以為今生不會出自他口,“父皇,兒臣知錯了,給兒臣一次機(jī)會吧,父皇……”
“給你機(jī)會,讓你在朕死后,殺了你的親兄弟?”皇帝問。
“不,兒臣可以發(fā)誓——”
“可他們不會放過你?!?/p>
安朝一愣,“兒臣對天起誓,永不傷害手足,哪怕是他們先對付我……我也不想殺他們!他們是我的兄弟,我的兄弟!如果可以,我也希望和平共處,一齊在父皇榻前盡孝!”
皇帝看著泣不成聲的安朝,緩緩道:“你無一處不讓朕失望。平身吧,哭哭啼啼是女人的愛好,不像一國太子,至少現(xiàn)在,你還是太子。”
安朝的手按在地上,使力過大,手臂也抖動起來,良久,他失魂落魄地起身。
我在想我是不是也能站起來了,就覺得有人拉我,回過神時兩臂已被人拎起,拖著往外走,驚慌中我叫道:“爺——”
“住手!”安朝斷喝,拖行停止,但那些人并未放開我的胳膊。
“父皇,她并未做什么,她只是個女人?!卑渤D(zhuǎn)向皇帝,“你知道,你一向知道,你答應(yīng)我放過她。”
“也就是說,殺兄奪位,一直是你的主意,甚至,是夙愿?”皇帝目光灼灼。
安朝遲疑一下,咬牙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