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唐正的眼睛立刻亮了，眼巴巴地望著姜百熙走到書柜旁的龍紋瓷缸前，從中抽出一卷畫軸來。唐正站了起來，等著姜百熙把畫放在桌上攤開，可桌上擺了幾件青銅器，姜百熙解開畫卷上的紅絲帶，緩緩展開半尺左右后，將畫卷前邊的吊軸朝唐正遞了過去。

唐正想都沒想，伸手小心握住畫，睜大雙目瞪著眼前的畫卷一點一點地亮出來。

看了兩眼，就覺得有點不對勁，畫的裝裱雖然是古黃褐色，可紙張很硬，折裂紋太瑣碎，看上去像是和面似的揉過幾遍，難道這幅畫是民國或是清代裝裱過的？再看畫作，紙張的質(zhì)地暫且不說，露出來的竹枝和瘦石，那畫風就連自己這個大外行看著也不像是晉代，倒像是近代……

正自疑惑間，唐正就看到姜百熙手持的畫卷橫了過來，原本二人各執(zhí)一端，斜豎著畫卷觀看，姜百熙猛地將他手中的畫軸橫了過來，已經(jīng)打開的畫紙不吃力，立刻從中裂開。

唐正大驚，朝姜百熙瞪眼過去，卻見姜百熙手執(zhí)畫軸對準了自己的胸口，雙目緊盯著自己，興奮到炙熱的目光中，閃著些許慌亂，卻絲毫不關(guān)心古畫有沒有撕裂。

唐正立刻明白將要發(fā)生什么事情，手里握著的吊軸立刻揮了出去，砸在了姜百熙所持的畫軸上，左手順勢探了過去，想要抓住姜百熙手里的畫軸。

姜百熙右手握著的畫軸頭旋了一下，立刻覺得手臂劇震，手里所持的畫軸滑過自己的雙手，重重地擊在自己的肩膀上，手掌被震得軟軟麻麻地不聽使喚，連松開畫軸的力氣都沒了。

唐正探出去的左手本來就要抓住畫軸了，卻眼睜睜地看著畫軸迅速向后彈了回去，又聽到悶悶的一聲呯響，立刻就覺得自己的左肩像被一輛急速行駛的車撞上了，又聽到身后的博古架上嘩啦啦地響了起來，腳下一個趔趄朝后退了兩步，轉(zhuǎn)頭朝后瞟了一眼，見原先擺在博古架上一個龍泉窯蓮花盤和一個將軍罐摔在了地上，伸手摸摸左肩，手上全是血，左肩左臂火辣辣麻嗖嗖的，像被扔進了重慶紅油火鍋里煮了一遍。卻一點也不疼。

唐正朝姜百熙撲了過去。

姜百熙想跑，腿腳卻不聽使喚，使勁擰著腰，剛挪了一步，唐正已經(jīng)撲到了面前，手里多了一柄短刀。

刀刃不過三寸長，像彎彎的月牙兒，抵在姜百熙的脖子上，刀尖刺破皮膚，刺進去不到一公分，停下了，血流了出來，順著刀刃浮浮往外淌，刀刃掛不住血，血變成血珠子，一粒一粒往下掉。

這柄短刀不是用來刺的，是用來割的，現(xiàn)在，只需刀刃順勢一劃，姜百熙的血管就會被劃開，血會噴射不止，氣管也會被劃開，想開口高喊著求救，只能發(fā)出嗚嗚的聲音，只會讓熱乎乎的血濺射得房間里到處都是。

唐正看著姜百熙，看著那雙越來越驚恐，越來越絕望的眼。

唐正笑了，笑著問姜百熙：“你至于這樣嗎？想殺我，你直接弄支槍射我啊，往茶水里下毒也行呀，你至于這樣處心積慮的嘛？你累不累？”

姜百熙喘著粗氣，喉嚨里發(fā)出一聲混濁的聲音。

“害怕，阻止不了死亡，不會給你任何幫助，只會讓你更痛苦，你應該閉上眼……慢慢的，閉上眼……想想你這即將結(jié)束的一生中，真正讓你快樂的事……你拋棄快樂多久了？……閉上眼……對……去找回你的快樂……若你不能快樂地活著，那就快樂地死去……”

姜百熙閉上了眼，自己真正快樂的事情，是什么？

他靜靜地閉著眼，流著血，在腦子里搜尋著曾經(jīng)的快樂。

短刀輕輕地離開了姜百熙的脖子，在空中揮抖了幾下，刀刃上的血被甩了出去，甩得干干凈凈，沒剩下一絲血跡。刀刃折疊了回去，插回了唐正腰間的刀鞘里。

唐正看了看左臂，肩膀上涌出來的血已經(jīng)順著胳膊淌了下來，抬抬胳膊，握握手掌，還好，還聽自己使喚。

應該包扎一下。

轉(zhuǎn)眼望望姜百熙，還靠在墻壁上，仰著頭，閉著眼。

唐正沒去問他家里有沒有醫(yī)藥箱，姜百熙要真拿出來醫(yī)藥箱，那還不得倆人互相給對方包扎嘛，那叫啥事，還是回自己車里去包扎吧，車里有急救箱。

唐正走到桌邊，右手伸進那兩件商代早期的小圓鼎里，捏著兩個圓鼎的內(nèi)壁，提了起來，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