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生”無不生,無不生而“無生”。一切都不過是從這“無生”之“空無”中生發(fā),而這本體上的“空無”是從沒有被染污過的。一切時、一切處不過是 “現(xiàn)象的河流”,是片段而枝節(jié)的,可這背后的本源抑或說這無限一體生生不息的“大自然生命”本身又何嘗有任何損失與不完美。它和諧而有序地展開花絮,它神秘而迷人地吹奏心曲,它是一朵美麗的優(yōu)缽曇花,本是一朵清凈無染的蓮花。
一時,你會正信生起,疑情頓斷。我們的生命到底是哪個?是這個幻有的、短暫的、因緣和合,無常遷變流轉的、被肢解的、被拘閉的身心,還是那充滿神奇、本來永生、本具永福、奧妙而不可思議的“自然”的生命。
有誰知道你不是‘這個’,而是‘這個’背后的‘那個’,那個橫亙古今,縱馳曠宇的本來無住本自寂靜的大涅磐,在法爾如是的——自生自顯又一無所生……“色即是空”,有誰知道這流動的萬有與“空無”本即是一,共為“神”屬,一切充滿超絕的智慧靈性。
佛陀智慧,對這神秘而無限的“自然生命”有一個美麗的稱謂——“法身”——我們共有的“身體”。
耶穌博愛,宣稱帶來福音——至極幸福的音訊——就是關于你那“永生生命”的訊息。
伊斯蘭虔誠地信奉那生顯出一切的“真主”無形無相,卻是這虛幻世界中唯一的真實。
老莊最干脆,通脫透徹,直接就叫“自然”,或強名曰“道”,——喻意這無限的、“一切萬有”進化的道路、這無始無終、無窮無盡,不可思議的旅程……
嗟乎!所有的先知,所有的圣賢同一個鼻孔出氣,在不同的時空體悟到同一個本體,所有生命的真諦共有所指,只是在以不同的方式不同的角度詮釋,卻因語言文化、民風習俗背景的差異而互不理解、執(zhí)迷紛爭。當然,那只是些尚在癡情酣夢中的人熱衷的不理解罷了,與這些個“老家伙們”何干?
是的,世界是一棵樹,萬事萬物都是它的枝葉、花朵與果實,雖然它們雜蕪其間,千差萬別,卻是同一根系所長養(yǎng)的手足。我們真真正正同一血脈,共一“法身”,我們真真正正情同手足。
裳兒,你可知道我曾經(jīng)承受的苦難,你可知道一個孤兒又被愛人拋棄的傷痛,你可知道我深陷欲望之壑的掙扎與對覺悟這件事不顧身命的苦苦追尋。但是如今,當我體會到某種來自永恒的、超越了我個體性的生命時,它賦予的內(nèi)在某種絕對的安寧在徹底改變著我,讓我越來越淡然而疏離,越來越感知我只是一個旁觀者,仿佛一個坐在山頂,超越所有事物與行為之上的旁觀者,任緣聚的事物與境相,從我的世界,我的當下,滾滾而過,任這塵世的洪流奔騰不息,而我只是這奔流中的浮木,順流而下,卑微無執(zhí),心中寂止。好事壞事,都這般如期而至,從我的身體我的世界經(jīng)過,我能聽到它們帶來的飲泣,或花開的聲音,如同風行。所有旋風的中心卻是最安全的,靜止的,而“真正的我”仿佛已融歸、居于那些風暴寂靜的中心,看著這外在的風起云涌,看著這萬物神秘而有趣的戲劇……
是的,戀戀紅塵掠過,如“靜止的流水”,心無所系。那寧靜,那核心絕對的清醒,就是這樣讓我安詳?shù)刈⒁曋易约?,與周圍發(fā)生的一切。從此品嘗著寂寞的另一重味道,也愛上了孤獨,愛上它本具的安謐與柔和。我知道它們本是生命賜予我們最尊貴的享受,等待每一個人去內(nèi)心默默識取——因為寂寞而充滿,因為孤獨而完整。
裳兒啊,此時我也才明白了論語“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僅是孔夫子站在山上指著河水喟嘆的事實發(fā)生,更是他的一個巧妙設喻。而他要表達的豈只是一個對時光流逝的比喻或惜時的感慨,流動的豈只是時間,他是要給你指出那永恒的萬象的流動,進而讓你發(fā)現(xiàn)那流動背后的真相。
可是窮盡我們所能看到的解釋,都是在以世人淺薄的認識誤解圣人,完全失卻了那話里本來的意義與對事物更深刻的洞見。你想,“時光如流水”是任誰都說得出來的,又何以貴為論語。
裳兒,描述了這么多聲音的美妙,是要告訴你一個修行入手的方便,那就是——聆聽。不要看輕啊,要知道它可是觀音菩薩修行成道的法門,“觀音”的寓意正是觀照聲音。“初于聞中,入流亡所。所入既寂,動靜二相,了然不生。如是漸增,聞所聞盡,盡聞不住。覺所覺空,空覺極圓??账諟?,生滅既滅,寂滅現(xiàn)前,忽然超越世出世間,十方圓明,獲二殊勝。一者上合十方諸佛本妙覺心,與佛如來同一慈力,二者下合十方一切六道眾生,與諸眾生同一悲仰……”
楞嚴經(jīng)里,觀音菩薩就是這樣曝光說自己是先深深地、徹底地“沉醉”在聲音里,以致于都“入流亡所”——找不到了自己,而漸次深入,“能覺”的自己與所覺的客體都沒有了,終至寂滅現(xiàn)前,才了悟實相,頓然超越的。
這也正是念佛法門,以耳根心底傾聽佛號的接引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