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憶外公

行者無界 作者:唐小惠


 

說起來,我的外公也是個讀書人,他很喜歡看書,家里床下都是裝滿書的箱子。外公告訴我讀書的好處,教我背唐詩,給我講書中的故事。有一次外公指著書中的天安門,給我講故宮、講長城的故事,并說天安門就在中國的首都北京。外公讓我將來好好讀書,長大才能到北京上大學,就能見到這一切。外公說這是他的最大心愿。我對外公說,等我長大了,一定帶外公去看天安門。

聽我這么說,外公緊緊地抱著我。我揚起頭,卻見外公笑瞇瞇的,眼睛里有晶亮晶亮的淚花。我暗暗發(fā)誓,要好好讀書,讓外公高興!

快樂的時光轉(zhuǎn)瞬即逝,一晃到了上學的年齡,就要離開外公外婆回到父母身邊了。我不情愿,但也沒辦法。一到放假的時候,我都會第一時間收拾好東西,跑到外公外婆那里。

我從小就明白,只要學習好,就能讓外公外婆開心。于是我努力學習,不敢有絲毫的松懈,盼望著早日長大,能到北京上學。

那年我11歲,滿腦子童稚的念頭,哪里想到不幸卻降臨了……

外公退休后,又被單位返聘。一天正工作著,感到不適,立即送到醫(yī)院。那時醫(yī)療設施也不甚完善,我命途多舛的外公在64歲的那年,被推上了桂林醫(yī)院的手術臺,但他再也沒有下來。我上學的地方離桂林很遠,沒能趕過去見外公最后一面。我的外公就這樣走了,永遠地走了,我再不能在車站等到外公了。那是我一生中最黑暗的日子,即使到了成年,那種讓人窒息的感覺,仍拂之不去。我不愿相信外公走了的事實,顧不上和學校請假,直奔車站,幾個小時的車程對我是那么的漫長。等我見到外公,看到的是永遠合上眼的外公,真的如晴天霹靂。我痛哭叫喊,希望外公聽到我的呼喚聲,生性膽小的我,不知哪里來的勇氣,在外公下葬之前的一夜,我和弟弟一直守著外公,外面下著大雨,閃電交加,雷聲不斷,無論大人如何勸,我都不愿離開外公。我看著躺在木板上的外公,覺得他就像睡著一樣,沒有絲毫的恐懼。孩子總是相信童話,天真地以為,我的外公會醒來。然而,事實是,看著大人忙碌安葬好外公后,我才真正明白,外公他這一睡,永遠不會再醒來了。

外公走了,而我似乎一天中長大了,為實現(xiàn)外公的夙愿,為了能有一天到北京上學,去看看外公指給我看的天安門,我努力學習,從沒有放棄。冥冥之中,也許是外公在天的護佑,我如愿來到北京。我來北京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天安門,我要讓外公在天之靈安息?,F(xiàn)在,每每我路過天安門,總是會想到外公,想到小時候坐在外公腿上,聽他講天安門的情景。那真是無法了卻的痛??!

當我實現(xiàn)自己的理想,長大工作之后,唯一能做的,就是加倍地孝順外婆,讓外婆晚年開開心心、不感到孤獨,以彌補我沒能報答外公的遺憾。每年清明時節(jié),自己都會去給外公掃墓。然而,盡管我如何不愿意,多年后,外婆也走了。我特意到老家,把外公的墓遷到南寧,讓外公外婆能永遠在一起。

長大后,當我知道外公并非我的親外公,更是感激外公給我的那份愛。細細想來,當我的小舅舅不幸去世后,在某種程度上,外公和我們家已經(jīng)沒有任何血緣關系了,為此,心里更生愧疚之情。我無數(shù)次站在外公外婆的墓前,看著墓碑上外公外婆的照片,外公那慈祥的笑臉,像是正對我說著什么。我知道,外公并沒有走,他在天堂里看著發(fā)生的一切,他護佑著他的孫輩們和他曾經(jīng)所深深愛著的一切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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