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兵炭不同爐,又何必虛與委蛇。
李牧一擺手,道:“巨鹿侯,進(jìn)城吧,請!”
趙穆勒轉(zhuǎn)馬頭,與李牧并轡而行,道:“將軍且請先回府歇息,今晚大王在宮中擺下慶功宴,為將軍洗塵慶功。本侯還有事在身,就不奉陪了。”扭頭陰沉沉地看了楊楓一眼,冷然一笑:“楊公子,好人才啊。”隨手加了一鞭,座下馬尥開四蹄,沿著長街跑去了,身后眾人急急跟上。
沉默片刻,李牧笑笑道:“小楓,你又何必當(dāng)面頂撞他呢?”
楊楓輕嘆一聲道:“大哥,該來的終究要來,不是嗎?”
趙穆的心中定然已將他定位為李牧一系的人,除非當(dāng)真賣身投靠,不然再怎么巧言令色地周旋,也必然無法消除其誅除異己之心。既然如此,為什么要辛苦地委屈自己呢?
一行人控韁緩緩行往李牧的府邸,馬蹄踏在石板路面上,清脆的蹄音得得作響。
寬闊的街衢兩邊,屋舍儼然。雖然只是普通民居,但鱗次櫛比,形式渾樸,堅實整潔,有些還有著素雅的雕飾。史書上記載趙國“民俗懁急,仰機(jī)利而食。丈夫相聚游戲,悲歌慷慨。起則相隨椎剽,休則掘冢作巧奸治。多美物,為倡優(yōu)。女子則鼓鳴瑟,跕屣,游媚貴富?!边@種民風(fēng),從邯鄲城的建筑形制上就可見其一斑。可是街上行人不多,而且多是老幼婦孺,不難看出趙國還遠(yuǎn)沒有從長平之戰(zhàn)的創(chuàng)痛中恢復(fù)過來。
楊楓卻已沒有了游賞邯鄲城景的興致,一團(tuán)陰影正籠罩在他心頭。
經(jīng)過代郡近兩年的軍旅生涯和以前書上的了解,他大致明白了趙國的權(quán)力構(gòu)成分布。自平原君逝后,趙穆獨擅朝政,但除了掌握部分禁軍,及通過樂乘控制了邯鄲城防軍外,他很難插手軍隊事務(wù),軍方只唯廉頗、李牧馬首是瞻,與趙穆形成了一種微妙的平衡關(guān)系??衫钅恋拇ご蠼?,已完全打破了這種表面上的均衡,令生恐太阿倒持,尾大不掉的孝成王徹底倒向了趙穆一方。
由此看來,樂閑駐守雁門還只是一個前奏,暴風(fēng)雨或許在今晚的慶功宴上就將來臨了。
楊楓忽然在迎面吹來的風(fēng)中感覺到了絲絲涼意,不由得縮了縮雙肩。他深吸了口氣,壓下亂紛紛的思緒,既然該來的終究會來,無謂的瞎擔(dān)心又有何用?
一路上一直默默沉思著的李牧突然帶住馬韁,回首道:“小楓,讓他們先行回府,你隨我往廉老將軍府上一行。”說著,帶轉(zhuǎn)馬頭,拐入一條橫街,楊楓及十多名親衛(wèi)隨后跟上。
行不多遠(yuǎn),來到一座大宅前。正從門里走出的一條大漢見到他們一行,現(xiàn)出了驚喜之色,快步跑下臺階,躬身施禮道:“沈良見過李將軍。李將軍,您回來了,老將軍這幾天一直念叨著您呢?!遍T口守衛(wèi)的家將近前見禮后,匆匆入門通報。
沈良恭謹(jǐn)?shù)卦谇耙?,將李牧讓進(jìn)了廉將軍府。一進(jìn)門,楊楓微微一愕,面前是個平整寬闊的大院落,并沒有什么林木泉石之勝,兩邊高大的墻垣下列著箭靶,院中整齊地排著一排排兵器。說是庭院,倒不如說是個小演武場。
穿過院落,來至二門前,一陣爽朗的大笑聲傳了出來,一位健壯魁偉,皓首白須,身板挺得筆直的老者大步迎了出來,大笑著道:“李牧啊李牧,你倒會藏私,有了好東西連老夫都瞞。近兩年了,愣是一點風(fēng)聲沒露,直到打完了大仗,才修書將詳情告知老夫。你說,該不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