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可能睡得著，繼續(xù)想象她和婁小婁見面的情景--

黃昏，夕陽，一片寬敞的草地，開滿了紅玫瑰。她穿著一身白色的連衣裙，姍姍走向他。他已經(jīng)坐在草地上等她了。

桑丫笑著說："我遲到了嗎？"

婁小婁急忙搖搖頭，說："是我早到了。"

于是，她就坐在了他的身邊。他的身上有一股來蘇水味……

傍晚，一個非常幽靜的酒吧。幾個服務(wù)員一個比一個優(yōu)雅。這次是她等他。酒吧的色調(diào)暗紅，她就穿一件黑色T恤；酒吧的色調(diào)墨綠，她就穿一件米白T恤。他來了。

她笑著說："我早到了嗎？"

他急忙搖搖頭，說："是我遲到了。"

然后，他就坐在了她的身旁。他的身上有一股來蘇水味……

她慢慢坐起來。

來蘇水味。

她又聞到那股來蘇水味了！

意識到這一點(diǎn)，她一下就坐起來，打開了燈。

她仔細(xì)打量了一下臥室的各個角落，不知道他存在于哪里。不過，她有了一種預(yù)感--今天是她在家鄉(xiāng)的最后一夜，他要顯形了！

最后，她的眼光落在了梳妝臺上--那上面出現(xiàn)了一張紙。那應(yīng)該是從她一個筆記本里撕下來的，她認(rèn)得那種花紋?？墒撬龔膩頉]有撕過那個本子。

她面對著那張紙，突然說："我知道你在我的房間里，你想說什么，說吧。"

深夜里，她竟然說出了這樣的話，她為自己的喃喃自語感到恐懼。

過了一會兒，那張紙上果然出現(xiàn)了字跡！

不見筆，卻能聽到筆尖劃過紙張的聲音。

她的心驀地收緊了，注意觀看上面的字，寫的是：千萬不要去北京。

她緊張地問道："為什么？"

那支看不見的筆又寫了一行字：千萬不要去北京。

桑丫按了按胸，壓制了一下心跳，說："我不知道你是人是鬼，不過，我告訴你，這是不可能的。"

紙上又出現(xiàn)了一行字：聽我的，千萬不要去北京。

桑丫說："我不會改變了。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我都要去?，F(xiàn)在請你離開。"

紙上再沒有出現(xiàn)字跡。

過了好半天，有兩滴水落在了紙上，把鋼筆字洇了。

桑丫想了想，忽然意識到，那是淚。

第二章 兩個自己105

唯一的解釋是：昨夜，另一個自己，那個會隱身的人，穿過墻壁，潛入了他的家。他把自己的衣服穿走了，又把他的衣服留下來……

1 初見北方

火車上，人很多。

所有的人都是陌生的，但是桑丫能感覺到，其中有一雙熟悉的眼睛在盯著她。

她前后左右觀察了一番--旁邊是一個商人模樣的胖子，已經(jīng)呼呼大睡。對面是一個拘謹(jǐn)?shù)哪泻ⅲ孟褚彩侨プx書的學(xué)生，旁邊坐著他的母親，她不時地四下張望，無疑在提防小偷。過道另一側(cè)在打牌，有幾個看熱鬧的人，都是背影。

沒有一個認(rèn)識的。

一個老頭端著茶壺走過來，一邊走一邊謙卑地說："哪位旅客需要茶水？不要客氣啊。哪位需要？"

沒有人搭腔。

老頭走到桑丫跟前，說："姑娘，需要茶水嗎？我剛泡的，嘗嘗吧。"

桑丫說："大爺，謝謝你，我不需要。"

老頭就走過去了，一邊走一邊說："哪位乘客需要茶水??？不要客氣，嘗嘗吧。

桑丫靠在窗子上，閉上了眼睛。

在半夢半醒中，她感覺那雙眼睛一直游移在她的額頭上。

她的注意力一直系在自己的短褲上，媽媽在那里縫了一個口袋，里面裝著媽媽給她帶的生活費(fèi)。

迷迷糊糊一直熬到天亮，終于到了她朝思暮想的北方。

南方的山水，北方的平原。黑夜，省略掉了中間的變化過程。她一睜眼，就被北方的平坦和遼闊征服了，一直癡癡地朝外看。

火車緩緩駛?cè)胧锥肌?/p>

這是一個大氣的城市，她看到了密匝匝的高樓，看到了一座座立交橋，看到了甲殼蟲一樣的汽車，看到了公園里晨練的老人……

列車緩緩駛進(jìn)北京站，終于停下來。

大家陸續(xù)走下去。